手被烫伤
太子的目光驻足在陈韶身上,自然逃不过场下旁观者的审视。
贤王有意为信州侯之子请封的传言,此前就已经传入到了清党和祁魏旧戚一派的耳中。西南一直由圣上的堂弟赫青曜的掌控之中,拉拢信州侯之子就会成为突破西南势力的关键。
那张牛角长梢弓自然由冉逄所得,其余五人也没有空手而归,太子有另行赏赐,尤其是陈韶得了太子钦赐的乌金短刃一把,引得他人羡慕不已,纷纷上前道喜。
苏禄绯也拿出了四百两黄金为获胜的六人添喜,陈韶入了太子的眼,很好。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场侧观赛的长公主与高家夫人,却听太子小声说道:“那位哲图王女,与孤听闻的草原公主大相径庭。”
太子听闻太傅讲述草原部落之人,都是性情奔放,潇洒肆意的,而那位端坐的哲图王女,却似京中贵女,矜持、不喜形于色,甚至没有二八年华少女的灵动。
“哲图王女的母家是柔然王室。北夷灭柔然时,王女的母亲流落阿不都部,老可汗五十有八的年纪才有了她。不久后老可汗病逝,王女的母亲被继任的可汗承袭,又生下了小王子。后来大王子不满父亲偏心这个小儿子,才叛乱起兵争夺可汗之位,所以哲图王女虽然在阿不都部一直锦衣玉食,但处境却不尽如人意。”
苏禄绯唏嘘命运弄人。太子听闻微微蹙眉,他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迎娶阿不都部的王女。
太子妃不久将临盆,他心悦裴令贞,也对他们第一个孩子十分期盼,所以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纳新人入后宅,让太子妃心有不安。虽然他认同联姻是巩固联盟最行之有效的手段,但他即便迎娶这位阿不都部王女,也不会放任二人有子嗣,纵容异族外戚势大。太子有些头疼,甚至曾经动过向皇后提出将王女许婚给礼王世子的念头。
京中世家子弟见大干扳回一城,便自告奋勇另组一队,上场与阿不都部比试,其中有长公主之子徐久德,御史中丞高琦之子高濮等六人。没有冉逄这样强有力的头领,这一队不似上一场的酣畅淋漓,被阿不都部压制着行进,攻守都不太顺畅。
太子兴致缺缺,他侧身问苏禄绯:“贤王觉得,礼王世子与哲图王女如何?”
苏禄绯一怔,她从未想过将他们二人放到一块。她看了眼场下正摸脸擦汗,然后大力拍着左瑜安胸膛向他炫耀粗壮大腿的昱阳,又看了看另一侧带着面纱,只露出了淡漠的眼眸,古井无波,似看尽眼前繁华,但又无一处一人真正入了她的眼、走进了她的心。
苏禄绯沉吟半晌,挤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
太子也知道,尤其是礼王妃不喜利益相交的异族联姻。正想说些什么,场上突生变故。徐久德与阿不都部一骑撞在了一处,球杖脱手,木鞠被击飞偏离了朝着球门轨迹,直奔上首的太子袭来。
东宫侍卫统领李丞保飞身上前就要挡住袭来的木鞠,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身形刚动,木鞠已经近了太子面前。
突然一只黑釉茶盏被凌空掷出,与那飞速袭向太子的木鞠装在一处,碎瓷飞溅,随着众人的惊呼,木鞠也被撞飞击打在廊柱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后坠地滚动了两圈。李丞保也至太子身侧,侧身挡下了飞溅的茶盏碎片。
太子无虞,他偏头一看,身侧下首的苏禄绯,小桌案几上是留有一大滩茶盏掷飞出去时溅出的水渍,她左手手背和掌心被滚热的茶水烫出了一片红肿。太子连忙起身命监侍去请御医,禁军将上首看台和场中的十二人都围了起来,前来观赛的众人都被喝令留在原地,不得妄动。
苏禄绯趁乱看了一眼场中被吓傻的徐久德,和两侧神色各异的众人。为了救下太子,以内力用茶盏将木鞠击飞出去,被迫当众泄露了身手。她不知刚刚的变故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很快便有御医被带到她身侧,为她上药包扎。太子叫停了马球会,禁军统领上前仔细检查了场中相撞的马匹和所有人使用的球杖、木鞠,并没有发现异常。
可能真的是一个意外,苏禄绯眼神晦暗不明,沉默不语。
太子叫徐久德和阿不都部骑手上前问话,苏禄绯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左手,有些哭笑不得,好像弄得她像手指断掉了一样。烫伤的处理,其实不应立即用棉布裹缚,只是太医不敢怠慢,战战兢兢生怕有一丝照顾不周被降罪。
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太子派禁军护送苏禄绯回府休息,又命人送了诸多赏赐也感谢她的救护。上了贤王府的马车,苏禄绯便解开了被里三圈外三层的包覆,左手手背和掌心肌肤上的滚热余感未散,有火辣辣的痛感袭来,她忍不住微微皱眉。
马车上的药箱里没有备烫伤药,霜儿有些焦急,催促加快回府的行进速度。
府中得快马禀报,贤王殿下在马球会上被烫伤,乔渲立即命人前去取了一块冬日存冰,用温水化了放入铜盆中,宝芙细细询问了亲卫事发缘由,待苏禄绯一回府,立刻用存冰缓化后的冷水细细浇在手背和掌心,那股火辣辣的痛感减轻了不少。
距离初时被烫伤已经一个多时辰,苏禄绯的手背和掌心已经深红一片,不过好在没有泛起水泡,宝芙没有再为她涂抹药膏,而是让乔渲再去取一些冰来,化成冷水持续为红肿的左手降温。
宫中也派了御医到府上为苏禄绯进一步看诊,仁明殿的大宫女带着皇后的慰问和赏赐随后而至。林女官在前堂应付,少了顾长史,她近来十分忙碌,甚少进到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