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商号对李氏产业的打击报复在昭宁公主出降前夕全面开始,韩褚还送来来一份凉州米商在辽阳囤积居奇、行贿地方官员的账目。大理寺和刑部在寒鸦卫的协查下,对凉州和辽阳彻查了一番,凉州商号的铺子关停了十余家。
阿吱虽然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但不及以往活泼,总是趴在窗边睡觉,有点风吹草动,便俯身快步缩回帘幔之后。昭宁轻轻安抚着杯弓蛇影的阿吱,听闻李鹭被凉州侯强行扭送上了回凉州的马车,叹气一声,“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苏禄绯将两张画像放在她面前,笑道:“恶人自有天收。与其惦念她,不如看看,我的添妆礼合不合公主的眼?”
昭宁双眼一亮,“是……”
苏禄绯点头笑道:“是,出降之日,他们二人会交由公主府侍卫统领安排,这是身契,陇阳军属的孤儿,还望公主善待。”
昭宁上前抱住了苏禄绯,“谢谢阿姊。”
苏禄绯回抱住了昭宁,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愿公主顺遂幸福。”
昭宁公主的出降富丽盛大,鸾京热闹非凡。礼成后,九九礼及筵宴被京中百姓津津乐道,直到第九日公主归宁,即将踏上前往辽西的路程,皇宫内外在热闹中平添一份伤感。
这一别,不知再见何年。皇后为昭宁的长大欣慰,也为女儿日后的生活担忧。虽说皇家无情,但昭宁自小并没有经历太多的勾心斗角,昭宁不舍离开父皇母后还有太子皇兄,心情非常低落。
韩褚在宽大的衣袖之下与昭宁的手交叠,希望以此能给昭宁安心。他爱护她,不仅仅因为这是皇帝的女儿,这是他的妻子,也将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责任。
这场婚姻始于帝王笼络藩镇重臣,二人一见倾心实属难得。韩褚想用心维护这份难得,他要试着去做父亲曾经说过的,父爱则母静,母静则子安,子安则家和,家和万事兴。
五月初五,初夏在连日绵绵阴雨中姗然而至。一早鸾京城外,送别了昭宁公主与韩褚归往辽西的队伍,苏禄绯得报,阿不都部新可汗已从草原出发,即将从陇阳入关。楚栗将迦上可汗暗中配合的军马和其他军需交易的实际账目,快马加鞭送入了鸾京,凉州商号在西北境的铺子又关了六家。
凉州侯还未离京,一封老凉侯给新贤王的信,入夜前送到了满余轩。桐树下的菜苗茁壮成长,和王府园林格格不入。康平提着木桶,江枫舟舀了一勺清水,依次浇灌着。
近来天气热得很快,芜菁有些蔫黄。只听苏禄绯豁然推开了满余轩的窗子,立在窗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铁青。江枫舟不明所以,拿过手杖,慢慢走进了屋内。
“何事生气?”江枫舟接过乔渲手中的甜瓜,放在她面前。
苏禄绯将老凉侯的书信递给江枫舟,冷笑道:“他倒是威武不能屈。”
老凉侯信中先是对李鹭的言行痛斥了一番,提出会将她送入家庙修行以示惩戒;又承认了凉州李氏对她母亲和她的亏欠,想苏禄绯念及往日露水情缘请她高擡贵手,放李氏一条生路。
言语之恳切卑微,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却绝口不提补偿。李氏没有丝毫反省与悔意,字里行间皆是若她不识擡举,就宣告天下她是六亲不认的恶人。
“若郑国公或是大长公主出手相助,李氏还真有破釜沉舟的底气。”江枫舟将老凉侯的信搁回桌上,上前将窗子开得更大了些。
初夏的风已无微凉之感,苏禄绯不喜欢夏天,但江枫舟的一身旧伤,唯有夏日不会频频复发。所以这夏天,来得是时候,也不是时候。
她把杯盏中的冷茶一饮而尽,江枫舟来不及阻止,不赞同地皱眉,她无所谓地笑道:“我倒是想看看,李氏破釜沉舟会是什么样。”
“西川郡王世子和信州侯之子因为金沙洲山火耽搁了行程,看来要和阿不都新可汗一同进京了。凉州侯还赖着不走,如果你要为信州侯之子请封,他也势必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
“当下还没有合适的时机。兴许能借迦上可汗让信州侯之子引得定康帝的注意。宝芙有说那异香可辨是何来源?”
“应为祁魏皇室秘药,只能分辨出自岭南和滇南的香料气息,肉豆蔻的香气最为明显,想要复配,目前掌握的还太少。只是肉豆蔻过量,易致精神恍惚,产生幻觉或受人操控。”
“之前阿兄说过世家贵女喜研习制香,让我特别小心宴会中的熏香,我没有当回事。看来是我轻视了她们的本事。”
“既然这香已经引起了寒鸦卫的注意,那他们便不会再用。阿不都可汗和西川郡王世子都要入京了,我们需当心他们有其他后手。”
江枫舟总觉得这次只是一个试探,虽然被昭宁公主的猫搅了局,但大长公主府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