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禄绯一一回礼后,随着昭宁公主登上阶梯来到清晏亭拜见皇后。见她仪态端庄,温婉有礼,亭中诸位夫人眼中均有赞赏,佑安长公主心中冷哼。日前派出搜寻大荒扶桑剑的探子一无所获,甚至洒出的药粉今日一见,也是未起丝毫作用,看来此女还真是颇有些手段。
苏禄绯第一次正式得见佑安长公主,昭宁公主心知这位姑母必是会有意寻些麻烦,果然方才见过礼,就听她说道:“这边是皇姊遗留在外的女儿吧,好孩子,上前来,让姨母仔细瞧瞧。”
苏禄绯面上不显,与佑安长公主见礼时,是晚辈拜见长辈的恭敬,分毫看不出前些天暗自使出你死我活的阴险手段。佑安长公主将腕间的白玉镯褪下戴到了苏禄绯手上,“瞧瞧,这素的。姨母的见面礼,也是当年本宫的母妃传下来的。若有难处,便和舅母、姨母说。”
“多谢长公主殿下。”苏禄绯不好推辞,便福身致谢。其实她颈间、腕间极少穿金戴银,这些饰品会令她肌肤红痒。加之时常行走在外,也不好照看这些贵重之物,所以没有穿戴的习惯。今日本来霜儿是要在皇后此前赏赐的饰品中选择一个宝珠金钏给她戴上,苏禄绯想了想,还是摘了下去。
“哎,这就生分了”,佑安话锋一转,眼有一丝算计闪瞬即逝,“从前你在外受苦了,如今可不一样。三皇子还未分封开府,你袭承亲王爵已是板上钉钉,再这般素气,倒好像是皇后娘娘亏待于你。”
此话一出,众夫人神色各异。礼王妃落了手中杯盏,沉闷一响,“此言差矣,娘亲舅大,舅母自不会亏待自家甥女。不过皇姊有一句说得在理,阿绯不日袭爵,超一品亲王位,我等日后见了,也要称一句亲王殿下。”
当年只是四妃之女的佑安公主,处处被皇姊贤亲王压得擡不起头来,如今礼王妃这句“亲王殿下”,再次勾起了佑安的痛楚,她神色渐冷,“那是自然,只是女子凡事终要为自个儿多想想,到了年岁,还是要选一门靠谱的亲事才是要紧之事。不知皇姊和你父亲,是否有为你定下亲事?啊,本宫倒是忘了,你父亲……”
还没等佑安说完,礼王妃变了脸色,她刚欲出口打断,太子妃突然“哎呦”一声,扶住了微微隆起的小腹,眉间紧锁,似有不适。她身边的嬷嬷忙上前,跪地扶住有些向后倾倒的太子妃,只见太子妃深深呼吸着,皇后忙道:“快传陶院判。”
太医院陶庾,浅川堂鸾京分堂陆老堂主的得意门生,在秦素溪大力推行医学向女子问诊时,陶庾脱颖而出,是以宝安二十二年由陆老堂主举荐,入太医院,一路从医员做到了左院判。皇后与惠妃有孕生产时皆有陶庾在侧,皇嗣虽不丰,除了二皇子和小公主先天不足早夭,其余二子一女也都平安长大,实属难得。太子妃有孕,皇后依旧指派了陶庾为其诊治,护佑皇长孙。
太子妃为自己引起的慌乱有些歉意,忙道:“母后,儿臣缓缓休息片刻就好。”
礼王妃将手炉塞进她的怀中,上前拢了拢她的大氅,关切地说道:“还是请陶院判来看看比较稳妥。”
“听闻妹妹执掌西平浅川堂,母后,可否劳烦妹妹替儿臣看诊?”太子妃看向苏禄绯,眼中有黠。
众夫人皆看向皇后,并未注意到太子妃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苏禄绯却觉有些好笑,当下了然,太子妃是装得,看来她大概是厌烦此处的聒噪,想寻个由头逃离此处。
皇后有些为难,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太子妃嫡出,于宗室于庙堂,都是关乎社稷的大事。
昭宁公主则也帮腔道:“是啊,母后,皇嫂说的有理。”她说罢,还暗中扯了扯苏禄绯的衣袖。
苏禄绯顺势上前一礼,道:“若太子妃信得过,臣女自当竭尽全力。”
“也好,扶太子妃去暖阁中休息,陶院判一会也一同过去吧。”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上前为其引路,苏禄绯搀扶着太子妃,不动声色在大氅下先搭上了她的左腕查探。
确实,除了有些气虚,并无大碍,康健得很。
离了清晏亭,进了芸山山脚暖阁的院子,太子妃长呼了一口气,她眸中明亮,有世家贵女的端庄,也有二八年华少女的俏皮。她挥退了随行的嬷嬷与宫女,由苏禄绯搀扶着坐在了暖阁窗前的软榻上,将左手手腕伸在苏禄绯面前,皓白如雪,肤若凝脂。
苏禄绯一笑,拖住她的小臂,搭上了腕间为她细细诊脉,“快五个月了,一切都好。多休息,少食多餐,甜食更要少些,牛乳煮沸后饮用。”
“多谢!”太子妃拉着她坐在自己身侧,掩嘴一笑,“我比姐姐小一岁,而姐姐却要叫我嫂嫂。近来我都睡不踏实,今日还要听叔母与舅母争执,都快要坐不住了。”
一改在外的端庄,太子妃左手撑着头,歪在榻间,腰后垫着软枕,舒服极了。
苏禄绯看着太子妃的娇嗔,不由好笑。太子一副年少老成,太子妃确是这般一朵娇花。她想到年后韩褚将亲至鸾京迎娶昭宁公主,只觉他们二人,将会与太子、太子妃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