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咔嗒”声,左瑜安左手脱臼,他痛呼出声,一个粗重喘息后硬生生地将痛呼压制住,憋涨地满脸通红。若是按瞳山规矩,少主伤在何处,十倍付诸在当值护卫身上,百倍报之于敌。青棠只卸了他的胳膊,既未断臂,也未削骨,算是遵照少主的命令,小惩大诫。
刚刚还在替左瑜安长吁短叹的长鸢和南午,突然想到还跪在院中的黎周等人,对视一眼,噤若寒蝉,相顾无言。
青棠收了钳制的力道,松开左瑜安。一时没能稳住颤抖的身体,左瑜安顺势以头抢地,背脊弯拱,左臂无力地垂落。青棠接过一旁护卫递过来的锦帕擦手,并未在意长鸢和南午的异色,吩咐道:“左手既然绑不了,就把铁链拴在脖子上吧。”
她将锦帕扔回盆中,走出了地牢。天已蒙蒙亮,白色雾气萦于口鼻,青棠叹息一声。白翼护卫的事,她无意掺和,按瞳山规矩发落便是。但苏禄绯三个月前刚刚受过重伤,掌令大人调她与苏何入京便是要保护少主。
这可倒好,人都进卧房刺杀了,护卫还不曾发觉。这让掌令知道了,还不得活剥了他们几个。
苏禄绯素来护着身边人,是以虽然瞳山对少主护卫立下的规矩与选拔标准都极为严苛。但少主待人宽厚,近身护卫与侍奉之人很少受到她的惩罚。
南午从地牢中走出,将整理好的朱翼奏报递与青棠,他犹豫片刻开口道:“青主,统领他们……”
青棠接过,声音冷然打断了他的话:“听凭少主裁决。”
南午立时低头噤了声,不敢再多言语半句。少主不罚,掌令也不会插手她身边的人和事;若少主按瞳山规矩罚,焉有他置喙的余地,是他多嘴了。
辰时刚至,苏禄绯已经醒了,靠在软枕上。她并未睡沉,今日原本是要去一趟贤亲王府。昨夜的意外,她在思忖左东阑何时会找上门来。
接过青棠递上来的奏报,一目三行,还真是让她猜着了。左瑜安昨日下职后便回了左府,亥时二刻出府整夜未归,音讯全无。他的贴身小厮生怕出事,不顾宵禁,四更找去了寒鸦卫监察司衙,五更三刻刚过,夜宿寒鸦卫衙的首领左东阑赶回了左府。
看来,的确是愣头青的自作主张。
苏禄绯一指院中脸色僵白、跪了整夜的五人,“叫他们几个起来吧,休整洗漱,巳时去贤亲王府。再有差池,严惩不怠。”
“是。”青棠领命,带着五人告退。
往贤亲王府的拜帖是苏禄绯刚到鸾京便准备好的,交待留守言府的长鸢,她出宫之日将拜帖送于贤亲王府。
长史顾常毅已不复当年儒雅俊朗,头发花白,背已佝偻。这些年的蹉跎,令他不惑之年尽显垂垂老矣之相。他收到苏禄绯的拜匣时,那熟悉的山茶花纹,令他精神为之一振,心中酸涩,老泪纵横。当苏禄绯出现在贤亲王府门前从马车上下来的一瞬,他泪如泉涌,跪伏在苏禄绯脚边,抱着她的腿失声痛哭,“主公,老夫等到了!老夫等到了!苍天有眼啊!”
苏禄绯竭力扶起情绪极为激动的老人,心中也感慨万分。在那个群臣攻讦、腹背受敌的定康五年,无畏威压、不利弊权衡,忠贞不渝地立于阿娘身后的寥寥几人中,长史顾常毅是其中一位。
他成为贤亲王府长史后,无论身处何种境遇,一生忠君不悔。这个倔强固执、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进皇城司大狱铮骨气势,令皇城司不敢擅动。为不拖累顾家,不惜与家族决裂,一生未婚,坚守贤亲王府整整十六年有余。
苏禄绯与青棠强行扶起了欲再行大礼的老人,一同迈进了贤亲王府。
贤亲王府最初是在宝安十二年公主娴真自苍清山回京后便开始修建,起初为公主府规制。宝安十六年娴真公主接掌九方军后,公主府向西侧扩建过一次,主要为军中众将士增设议事堂。定康元年史无前例的公主敕封亲王,定康帝准公主府更名为贤亲王府,向北按超一品亲王礼制扩建。
王府坐拥殿、堂、轩、阁、楼及园林、荷花池十七处,多进四院的府邸分为中、东、西三路。中路主殿为银方殿,为王府的正殿;后殿为乐善堂,内供有太祖与宣德皇后牌位;乐善堂之后有佛楼一座,年久失修,现如今有些破败。东路与西路各有三个院落,和中路一殿、一堂、一楼遥相呼应。
东路穿过东二府门首先便是满余轩,是贤亲王府的书房,贤王曾在此接待宾客、下属,还存放了一些太祖与定康帝赏赐的宝物。而满余轩之后便是第四进院落,贤王的起居院落,茶花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