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觉得无限月读的计划是假的。”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失望吧,”思虑良久,宇智波七走到她的面前,向她摊开手心:“抱歉,阿七,姑且这么称呼你,我想暂借一下你的身体,和大哥聊会天。”
***
躺在泥地上的白发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眸,率先感受到的是力量侵蚀过身体的疼痛,犹如细水般延绵不绝。暗夜中高高悬挂的血月,其中印刻着六枚黑色勾玉,像一只狰狞无比的写轮眼。
四周空旷无比,唯有寂寥的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
宇智波七花费了一点时间,尽力去适应这具充满磅礴力量的躯体,不经意间看见了正盘腿坐在一旁的宇智波斑,他以手托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轮回眼在眼眶中轻轻转动,一棵巨大的神树扎根生长在背后,花苞迎着月光,或许很快就会绽放。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眠之中,唯有她从沉睡中醒来。
唯独没有被卷进神树中的七班,也被宇智波斑打成重伤,生死不明。
“你居然醒了啊,”宇智波斑看了过来,“我现在承认……”
熟悉的面孔上分布着的交错裂纹让她皱起眉,“……大哥,你的脸。”
错愕在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宇智波斑神色复杂地垂下头,双肩轻颤:“啊,是秽土转生。”
虽然可以令死者从净土复生,但极度玷污逝去的灵魂。
“我是阿七,大哥,”说着,她颤抖着擡起手指,穿梭过漫长曲折的光阴,如同蜻蜓点水般触碰到了他冰凉冷硬的脸颊,强撑着自己露出笑容:“好久不见。”
黑发青年的嘴角在她的视野里逐渐一点点弯起,“阿七,好久不见。”
害怕是一场镜花水月空欢喜,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就连拥抱的手臂都没有用上任何力度,却难掩失而复得的喜悦。她也像曾经那样,把头埋进他的肩窝,发现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十尾人柱力的身体是冰冷的,秽土转生的躯体也没有任何温度。
她已嗅不到阳光照落在他身上的暖意。
冰冷的、潮湿的、阴暗的气息钻入她的鼻腔,告诉他已经去世的事实。
“神树马上就会开花,永恒的和平即将降临人间,”他执起她的手,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和希冀,“阿七,我想和你一起迎接新世纪的到来,这两件事,我都做到了。”
熊熊烈火舔舐过大地,忍术移山倒海,在神树的底部,堆积着大量的忍者尸体,而神树壮硕无比的枝头,倒悬着数千万个雪白的人形茧,世界失去了人类的声音,变得千疮百孔。
「他把我们的世界弄得一团糟。」
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宇智波七拖着这具与自己的灵魂并不契合的身体,蹒跚着脚步向神树。朦胧的月光自天际边缘处倾泻而下,竟为它渡上了一层神圣无比的光辉,吸引着人们前往敬拜。
手掌抚上粗糙冰冷的树干,她缓缓合上眼,感受到这棵神树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自己体内的查克拉,树干里分布着庞大错乱的脉络,它们将化作养分的查克拉运输至最顶端,加速催动花朵的盛开。
开花后,这个世界就将永久沉寂下去。
她和哥哥就能永远在一起,这样的和平,比做梦还要虚幻。
“我很喜欢,哥哥。”她后退了几步,将脊背重新缩进他的怀里。
两人在悬崖边坐下。
带着火星的风吹动着他们的长发,黑色与白色交织在一起,少女的轻笑声与树木倾倒的声音混杂其中,为最后的月读世界到来做铺垫,她说:“能和你在这里相遇,能看到这个世界,我很喜欢。”
宇智波斑用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双臂从旁虚虚绕过她的肩膀,放在她的身前。
如此亲昵的姿态,是完全信任的姿态。
还没来得及说话,骤然感到心口一窒,跳跃着黑炎的封印咒术从胸膛迅速蔓延到了布满裂纹的手掌,让他的灵魂感受到了实质性的痛苦——一柄由六道之力所铸成的黑色长刀布都御魂,笔直地穿透了两人的胸口。
在他有限的视野里,只能看见她轻翘起的嘴角。
柔和的表情在面孔上飞速褪去,她恢复成了原先冷漠的模样,吐露的话恶毒至极:“抱歉,就算是哥哥,也不该阻止我的计划,既然这样,只好请你死一死了,宇智波七和我配合得不错,就连你也被骗过去了。”
对方表情痛苦扭曲,伸出的手带着强烈的不甘。灵魂在封印的加持下强行脱离了躯壳,在黑夜里,泛起的白光中尘土肆意飞舞,那个用专门材料制作的秽土转生容器,正在逐渐消弭成土屑。
阿七目送着他的离去:“你要知道,那个属于你的时代,早就结束了。”
“——等等,斑!”就在此刻,一道声音在由远及近,同样穿着战国铠甲的千手柱间匆匆赶来,他仰头望着半空中飘浮着的宇智波斑的灵魂,结了个印,认真道:“刚刚答应过和你一战的,现在轮到我来赴约了。”
他的身体同样泛起了茕茕白光,仿佛要驱散世间的阴晦。
***
当四位忍者联军首脑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绵延的大火已经熄灭,历代火影和宇智波斑的灵魂都已经去往净土。交叠着双腿坐在神树的最顶端的人,是阿七,她的白发被风不断地吹扬起,身后是那轮永世不灭的血月。
而她的额头上,睁着一枚和血月相同的眼眸。
硕大的花苞还未绽放,就步入了凋谢枯萎的边缘,隐隐露出其中一抹细腻光华——用地爆天星捕获妄图靠近她的黑绝后,阿七将它揉成球随手丢进了神树里,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另一边,获得了六道之力的鸣人和佐助从重伤中恢复过来。
他们也同样看到了阿七。
“该死,她到底想做什么?那个老头子告诉我们「无限月读」是假的,”鸣人握紧了双拳,立刻进入仙人模式,往前跑起,“佐助,该轮到我们……”
跑了几步,他忽然发觉不对劲,回头一看果然挚友还站着原地,鸣人不由得薄怒:“佐助,不要因为她曾经是你的老师就心软的说!”
站在月光下的黑发少年偏头看向他,薄唇轻轻勾起,“鸣人,安静一点,我们再看看,我可不觉得她会产生什么利用「无限月读」来获取和平的愚/蠢想法。”
在调查灭族原因的那段时间,他的确偷偷调查过她。
从在孤儿院到被养父收养、从宇智波警卫队到火影暗部,再到从大名府回到木叶,直至现在的模样。这个女人,是真切地想要在残酷的忍界里存活下来,她走过的每一条步路,都是以命相搏,才造就了如今的她。
她比他们都更深切地体会过这个世界,也更珍惜如今的成果——
所以。
她是绝对不会选择毁灭这个世界的。
除了纲手姬之外,其余三位影都被那遥不可及的力量按倒在地,阿七从神树顶端一跃而下,逼/迫着他们同意将所有的忍村合为一体,所有的大国都必须向她臣服。
土影是率先不同意的那一个。阿七没有再对他做出什么威胁,只是将岩忍村的几位忍者了没有灵魂的魔物白绝——一直至他精神彻底崩溃,点头同意为止,阿七才愿意放过仅剩的岩忍。
下一秒,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求道玉就轰碎了大野木的身体。
“如果不同意,你们大可开战。”
终于意识到对面早已不是普通人类后,原本还试图反抗的雷影和水影对视一眼,直接放弃了,他们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在经过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名的商议后,他们不得不同意卸任,并将国家自主权统一交由火之国。
悬浮的投影之中出现了稚姬年轻貌美的容颜。
她代表着阿七的意志,替她维护着这个世间的秩序,而她,已经成为忍界的最高意志。
风雷无声无息,恢复皎洁的月亮凝视着大地,而独属于忍界新秩序正在飞快重新构建,幸存的忍者都从人形茧中脱离释放,巨大的神树从顶端开始迅速枯萎消逝,残留在地表的深坑证明着它曾经存在过。
在深坑的最底部,散发着浅淡又迷人的光泽。
是一颗残留的、用查克拉凝聚而成的球状结晶。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一颗神树诞下的果实。
战争后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又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迎着风,阿七站在悬崖边,感受到宇智波七的灵魂与她的灵魂已经彻底融合,滋养着那颗查克拉果实。身上开始渐渐飘出丝丝缕缕的白光,然后慢慢连成一片,直至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她变得绚烂、刺目,像是代替了那轮初升的太阳,照拂过整片布满灰烬的土地。
“阿七!夏阳!”
这回是真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熟悉无比。
她回头。
悬崖边的猎猎长风将来人的银发吹得凌乱无比,他站在路的尽头处,在白光的浸染下,异色双瞳亮得骇人,正在无可抑制地淌下眼泪。
“原来是你啊。”阿七微笑着,眼神里充满怜悯与淡漠。
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后,她的声音不像曾经那般低沉沙哑,反而带上了包容世间万物的安定与慈悲,温柔似水。但是,那些往昔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泯灭消亡,属于「阿七」的心脏还在跳动,不留余力地向她回馈着那些压抑多年的最真实的感情。
于是,她的左眼也流下一行清泪。
***
木叶六十三年的夏末,心惊动魄的第四次忍界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坐拥神明之力的火之国吞并了其余四大国,实现统一。而忍界也终于迎来了人们期盼已久的和平,经济、科技在飞速创新发展,比起曾经五国割据的时代更为安逸。
***
许多年以后,又是一年春末,残樱铺满了木叶的街道。
已经开始上课的忍校在风中变得安静无比,晌午的暖阳沿着窗棂的缝隙光明正大地溜进了教室中,懒洋洋地在讲台的桌面上铺开。
“喂喂,不要吵了,说得就是你们两个小鬼。”帮临时生病的老师代课的银发上忍还没开始说教,就接收到了来自宇智波一族后裔和漩涡一族后裔的联合白眼,他们正处于叛逆的时期,学会了逃课、耍赖,以及和老师做对。
——请假的渡边老师就是这样生病的。
黑发黑眼的小少年很好地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
他身边那位粉头发蓝眼睛的小姑娘更是完美诠释了父亲和母亲基因融合的精髓。
“卡卡西老师,变身术、分/身术、替身术我都已经学会了,你就教点别的吧。”
“不行哦,别人还没学会呢,给我乖乖坐下听讲,”卡卡西老师拿出了杀手锏,“否则,我晚上会和你的妈妈告状。”
他的妈妈是漩涡一族的后裔,拥有一头红发,脾气火爆。
宇智波末裔的儿子立刻原地萎靡。
“喂,春野,你去哪里?”卡卡西瞬身拎起正打算偷溜出去的樱发小姑娘的后领,轻而易举地将她放回到了位置上,笑眯眯道:“在代课之前,你们的渡边老师和火影大人可是拜托过我,要着、重、关、注你噢。”
他将「着重关照」几个字咬得很重。
在此处停留了几秒,阳光向外蔓延,不远处的火影大楼里。
火影办公室里正在进行上忍带队的谈话工作。她身旁的文书,是她曾经的下属,鹿丸代替父亲的职责,成了新一任的火影军师。
马上又是一年的下忍毕业期。
从前那些的精英上忍大多已经到了退休年龄,新晋的几位上忍中有从日向一族分离出去,并改姓为十六夜的日向分家人,其中也包括从宗家脱离出去的日向花火。
他们组建的家族比原先的日向一族更服从命令、实力也更为强悍。
而当初差点接手警务部,重蹈宇智波覆辙的日向一族勉强保住了性命,却还是躲不过被埋没的命运,成为了历史尘埃中的一枚弃子。
将他们最后一点价值榨干后,女君遵从神明的指引,为他们打上了新的咒印——和「笼中鸟」一样,同样可以保护白眼不受外流,却再也无法发挥出白眼的能力,直到死亡也无法解除。
阳光将玻璃窗照得愈发剔透,女火影叉着腰,那头樱发比盛开的繁樱更鲜艳美丽。
它再次向前出发,沿路遇到了正在准备支摊打算卖甜食的宇智波带土。失去了梦想、能力的他犹如一条突然上岸的咸鱼,厌倦了忍者生涯的杀戮,厌倦了曾经那个不切实际的自己,忽然想开了,反而过起了平淡的生活。
好在他并非一无所有,挚友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刚回村的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正在村口做交接手续。他们刚从遥远的水之国返回,平定了数个大大小小的战乱,直到边境恢复安宁后,才匆匆返回,休息片刻后还需去向女君和火影复命。
旧三忍在短册街玩得很开心。
自来也一直跟纲手姬对着压,捂着鼓鼓胀胀的钱包,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大蛇丸只是包容一笑,从容不迫地解下自己的钱袋递给了玩得酣畅淋漓的前五代目火影。
最后的最后,它在某一处角落见到了自己。
那是一座由女君亲自指挥修建的神社,位于木叶新中心地段,此刻的春日正酣,红色鸟居崭新如初,台阶整齐干净,细碎的阳光被树冠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沿着宽阔葱翠的叶片的脉络,落在白色雏菊的柔软花瓣上。
巫女们正在清扫主殿,精心维护着殿内所有器物。
那把曾经用过无数次的草薙被端正地放在刀架上,沉寂了数年之久。正上方的墙壁空荡雪白一片,没有悬挂任何有关于神明的照片或者画像。
只有寥寥文字记载,证明着她曾经是宇智波一族的族人。
听说在战争结束的初期,女君曾找了无数有名的画师,却无人能够画出她的模样,而那个唯一见过她最后一面的银发忍者,则多次委婉地表示,不会提供任何相关于她的照片和信息。
至于原因,当事人没有告知,只说是私/人原因,与木叶方无关。
那缕光茫游走跳跃在长廊里,最后抵达了主殿,它轻轻抚摸过草薙仍旧锋利的边缘,被照得雪亮的刀身倏忽折射出那双隐藏在光影中的勾玉轮回眼,绯红如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