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很快来到了和纲手姬常去的居酒屋。
照例和老板娘寒暄谈笑过后,她擡脚转身去了二楼,推门入桕。
一抹嚣张的银发顺势跳入眼帘。
唔,还好他没迟到。
“久等,”阿七向面前的男人颔首,随后落座:“我来晚了。”
对方明显是下了职过来的。
绿色的外套马甲被脱下叠放在一旁,宽松的黑色打底上衣显得他整个人懒散又随意,倒是像极了他平日和其他上忍们一起喝酒的模样。
放下手中的《亲/热天堂》,卡卡西托着腮,假装怅然若失:“好久不见,阿七居然对我更客气了一些,总觉得你变得比我还要成熟了,这种感觉还真是没法形容呢。”
阿七只回应:“不迟到的你,让我也很不习惯啊。”
“啊,好像都有点陌生了呢。”他散漫地接话,语气却并不遗憾。
阿七抿了一口酒,眼神意味深长:“喝酒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是吗,但是人心与人心之间的距离可不是靠喝酒能拉近的。”银发男人向她弯了弯眼眸,手中不断地把玩着酒杯,从黑色半指手套中伸出的手指在灯光下修长又白皙。
阿七挑眉:“不试试怎么知道?”
得到的答案是那双温柔的眼眸安静又无奈地望过来。
相对无言之中,居酒屋外熙攘又嘈杂的人流声顺着结界的缝隙清晰地传了进来,反倒衬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生涩难忍。
约莫是沉闷的气氛太过窒息了点,卡卡西试图开口打破僵局。
然而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转了个话题,只蹙起眉问道:“我听说你在任务中受伤了,怎么还能跑出来喝酒,这样对身体可不太好。”
阿七很坦诚:“我来见你,自然是有目的的。”
这一点,就算她不说,卡卡西也心知肚明。他点点头。
“今天的事情,你应该都从火影大人那边得知了吧,我就不和你多绕圈子浪费时间了,”阿七的手指在蘸了点酒水,在桌上画了个圆,用指腹轻点了点,“马上要面临转寝小春临近下台,多少人对她的位置虎视眈眈——你应该也清楚。”
银发男人压低了眉,沉吟道:“是,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这个位置。”阿七将自己的野心明目张胆地袒露出来。
卡卡西想,果真如此。
毕竟,宇智波七是他见过,最具功利心的宇智波族人。所以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那颗半悬着的心竟然莫名地松懈了下来。
“某种时候,你还真是坦诚地过了头啊。”
他无比认真地望着她,视线游走过她被碎发掩盖的长眉,最后定格在她漆黑无比的眼瞳上,光线无法透进,也掀不起任何一丝波澜,似乎就算被拒绝也不会产生任何感情。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阿七笑意从不达眼底,“我都还没说什么吧。”
卡卡西垂下眼:“你找到我,想让我帮忙吗?”
眼前的酒杯被清甜的液体灌满,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明暗参半。
随后,他的耳畔响起了清冷的声音,和酒盏中的酒一样带着淡淡的涩意,“想要当上位者,不仅仅需要资历、功绩,更需要人脉的支持,我今天请你喝酒,只是想让你选择我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拉票。”
停顿几秒,她又继续说:“当然,既然选择了我,以后多半要和我荣辱与共了。”
窗外不知何时停止了喧闹,只剩下一片树影晃动的窸窣声。
两个人的剪影落在障子纸上,朦胧又模糊。
下一秒,卡卡西就把酒盏推了回去,“我只服从火影大人。”
他从始至终都没喝过这杯酒。
阿七凝视着那杯酒,继而擡眸:“鹿久大人也会支持我的。”
对方依然无动于衷:“他会如何选择,与我无关。”
“这并不是要你背叛我们的五代目火影,”阿七把酒盏推到他的面前,对着他微微笑起来:“旗木上忍,你支持我上台,与服从火影的命令,两者之间好像并不冲突吧。”
“是吗?”
卡卡西伸直了腰揉了揉后脑勺,习惯性地用手指扯了扯脸上的黑色面罩,歪过头的时候,银色的碎发便会垂落在深蓝色护额之上,显眼至极。
“是啊,”阿七认真地重复,“我目前依然代表着火影的意志。”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银发男人带着一丝探究询问她:“阿七,你拥有的支持者必然不会少,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上忍,又能给你支持什么?”
“你的名望与人气,大名鼎鼎的木叶第一技师、py忍者。”
“……原来是这样。”
“我也不是白要你支持的,毕竟欠钱债好还,而人情债难还——”
漫不经心地拉长了语调,阿七双手撑在桌沿边,挡住了头顶的灯影,落下的阴影快要将他整个人都覆盖。她缓缓地凑近他,呼出的气息还带着酒的醇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的气息之中,逐渐融为一体。
“前辈。你就没有想过……要恢复你父亲的荣誉吗?”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卡卡西面前提到过“父亲”这个词了。
“……你刚刚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问,发丝垂落下的阴影盖住了脆弱的神情。
阿七挑起了眉:“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恢复你父亲的荣誉吗。”
卡卡西噎了一下,慢慢地撇过脸,躲开她的视线。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想过。
但是即便已过去了二十多年,他依然对当年父亲的离世抱有埋怨之情。
“旗木朔茂先生,大名鼎鼎的‘木叶白牙’,二战过后的杰出人物,这样的英雄,也不配把名字刻在慰灵碑上吗?”
“父亲他……”
“是自杀的,但我认为那件事不是你父亲的错。”
悬挂在心间的玻璃碎渣开始猛然震颤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卡卡西猝然擡起头,差点撞上黑发宇智波的下巴。
阿七下意识地往后仰去,却被一双手紧紧扣住了肩膀。
“……你怎么知道这些,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他艰涩又茫然地往外吐着字,紧簇的眉宇泄露了心中的澎湃。
阿七挺直了脊背,下垂的视线触及到了他震惊到颤动的眼神,在白炽灯的照射下似乎闪烁着别种异样的光芒,像是南贺川的星河坠落,又像是泛起涟漪的粼粼水光。
在很久以前,大约是五年前吧。
她暗中调查过卡卡西,发现他真正亲近的人都已经离世了,而真正令人难以接受的,大概是他三岁时的那件事——村民的偏见与指责,间接地害死了他的父亲。
“当然是因为我需要。”
回想过他过去的种种,阿七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卡卡西,我需要你的支持,我承认我说出这番话是有目的的,但这是互利互惠的事,不是吗。难道你就不想让你的父亲得到那些应有的尊重吗?”
“……我。”
始终皱着眉,他从嗓子里发出了几个短促又无意义的音节。
“这么多年了,你真的甘心吗,真的没有对木叶产生过一丝怨言吗?”她把盛满酒的酒盏推至他紧握成拳的手边,轻声道。
在一段时间没有得到答复后,阿七叹了口气,站起身,盘膝坐到了他的身侧,倾身靠近,最终突破了两人礼貌社交的最底线。
——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雪之国那次是意外。
阿七还未在他清醒时分离他这么近,近到可以看清对方轻颤的长睫,却再也没办法感受到自己的当年遇见他时那种局促又不安的心跳声了。
她说:“我会让您的父亲恢复应有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