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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帅(二合一)(1 / 2)

很帅(二合一)

第二十五章

纪明意以为他是在替曹道梁抱不平,倒没有见怪他的语气,只是解释道:“喜欢二字,说来容易,可消散时也是最没道理。”

“爱到上头的时候,你侬我侬羡煞情多。”纪明意做无奈摊手状,“等不爱了,闻君有两意,特来相决绝。”

“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管道升、卓文君,二人都是青史留名的才女。”陆承云淡风轻地道出她念的两首诗的作者名讳,冷哼着说,“她们的丈夫也都是大文学家。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对读书人的爱,不屑一顾才对。”

他不无恶意地翘着唇角,似笑非笑:“你这明明是在暗讽我爹。”

“什么暗讽?”纪明意驳斥道,“你不要随便曲解延伸我的意思好不好。”

“那就好好说,凭什么少年人的爱无法长久?”陆承的双目清亮,颇为执拗地看着她,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意思。

纪明意不料他如此倔,只好勉为其难地解释道:“你想想。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少年人正春风得意的时候,不就容易被繁花似锦迷了眼睛么。而且十五六岁,又最无定性,对自己的未来连个初步设想都没有。”

“妄言称爱,又有几分真心?”女孩儿的语气淡漠。

“十五六岁没有真心,”陆承神色一冷,俊美的脸上显出不快的颜色,他反唇相讥道,“三十来岁就有真心了?”

纪明意觑他眼,严重怀疑他话里有话。

“小小年纪,书读的不多,虚头巴脑的假道理塞了一箩筐。”陆承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大反应,甚至凭借着本能在辩驳反对。他只是执拗地不要让纪明意以为少年人没有真心。

陆承认真地看着纪明意的双眼,声线冷静又倨傲:“真心只关乎个人,跟年龄大小有何干。”

纪明意与他对视,突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高高扬眉,豁然开朗地笑了笑,轻声细语说:“九郎怎么这样激动。”

“让我猜猜。”

女孩儿的语气,曼妙中犹带着几分打趣,她说:“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纪明意的目光清凌凌的,她今日的妆容浅淡,显得皮肤干净剔透。在日光下甚至连一颗毛孔都看不见,就像饱受阳光滋养,而从未淋过雨的一朵娇花。

某一瞬间,陆承的心脏处传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那是泉水流淌过心间,再蔓延至四肢百骸的不可抗拒的心动。

他的侧脸沦陷在阴影里,整个人冷硬又紧绷,声音不由狠上了几分:“没有。”

“没有就没有,”纪明意的凤目微扬,她轻声嘟囔道,“这样恶狠狠做什么。”

见陆承紧紧抿着唇并不看自己,她便也板起脸,气鼓鼓地说:“事情都办完了,还不走吗?”

说罢,也不等陆承,径自出了云客来的大门。

陆承落后她几步走出来。

回府的路上,马车上的氛围明显沉寂了不少,再不复出门时候的轻快活泼。陆承垂目,眉头紧锁,纪明意也全程在不假思索的样子。

直到要下马车时,陆承才冷不丁开口。

他说:“过几天端午,城里会举办射柳之戏,你来不来观看?”

纪明意问:“你要参加?”

陆承骄矜地“嗯”一声。

纪明意瞧他这幅样子,心下就没好气,所以不怎么友好地说:“你这伤腿,端午之前能完全好吗?”

“可别胡乱逞能。”

女孩儿随口的几句意气之言倒起了比任何良药都管用的效果,陆承的眼眸又黑又沉,面有愠色地道:“你放心。”

“我不仅能好,保准还要拿第一回来。”少年生得唇红齿白,他对着她放肆不恭的笑,尽显意气飞扬的儿郎本色。

纪明意去年因为要议亲了,所以没有出门去观看过射柳,也不晓得少年如何厉害。听到陆承这样讲,她便礼貌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敷衍说:“好,那你加油!”

可别不小心又把自己摔伤了。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纪明意已经转头进了陆府的大门。

陆承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这样被人小瞧,他怒极反笑,俊秀的脸上英气勃发,用一种危险的语调冷哼道:“等着瞧吧。”

-

回了陆府以后,纪明意便马不停蹄地先叫了林妈妈来。

一见到林妈妈,她直接开口说:“妈妈,娘不是给了我一间没开张过的空白铺面吗?我想好要拿来做什么了。”

“开间医馆。”

葛氏赠给纪明意的八间商铺里,确实没有一家是医馆。大多是酒楼或者经营珠宝首饰、绸缎布庄类的门店,还有一家乃是票号钱庄。

相对这些而言,医馆的生意并不挣钱,且西安府里也有老字号的医庐,例如常给陆家父子看诊的陈菖蒲,就算得上是西安府中的金牌大夫。

自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看病尤为如此。

人家代代相传的老手艺,可不是你一个外行人能够随便超越的。

因此,林妈妈并不赞同纪明意的主意,委婉劝道:“若要开医馆,那么至少得有一两个出色的大夫帮衬才行。咱们手上,乃至太太手里,都不曾有这样的人才。”

“没有就去寻,”纪明意不以为意地说,“先贴几个招聘的告示出去,咱们有银子,还怕招不到人才吗?”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招聘”这样的词语,但林妈妈居然直接心领神会了这个词的意思。

见小主子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便知道纪明意不是在随便说着玩儿的,只好道:“是,我去安排。”

“等一等,妈妈,”纪明意叫住她,又道,“我还有几个条件,你贴告示的时候,记得要一并写上。”

“我们着重招的是妇科方面的医科圣手,若精于此道者乃是女子,优先权可排在男子前面。”纪明意在林妈妈惊诧的眼神中,淡定地补充。

林妈妈道:“您……您这要招的,是女大夫?”

纪明意说:“是的。而且未来,这医馆也主要招待女客。”

“夫人,”林妈妈叹声气,先不客气地浇上一盆冷水,“恕老身直言,您这馆子,只怕难开得起来。”

纪明意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今天在见过馨儿之后,一种意气与愤慨油然而生——是为馨儿鸣不平,也是为曾经深陷泥潭的自己叫屈。

所以她想要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帮助女人的事情,哪怕这力量十分微弱。

在这个年代,女孩子看病尤为困难。不知道多少人沦为生育机器,患有妇科病而不自知。

纪明意在现代社会为了方便就业,读大学时候选择的是师范专业,还恰好是外语类。这个专业放到当代社会或许还有些用,可到了古代来,一不能种田发展生产力,二也不能贡献科技力量。

既然这些都使不上力,那就干脆借借她这辈子投胎投得好的好处,使个最简单的技能吧——撒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不信花大价钱还办不下事儿来。

和林妈妈敲定好了医馆的事项之后,纪明意对太平说:“我今天走得匆忙,你帮我跟云客来那边打个招呼。天字号的房钱从今天起就不收了,另外再派个得力的人守在天字房门口,曹公子如果来了,进去见人可以,但不能任他把馨儿带走。”

“他要是使出强硬手段来,也别与他起冲突,尽管先拖着,派人到陆府赶紧通知我就是。”

太平今日与纪明意是一道上云客来的,她虽然对馨儿那个丫头也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怜悯,但是心里仍然以主子为先。

太平于是劝道:“这……馨儿到底是曹少爷的丫头,咱们这样子扣着人,不占道理啊夫人。”

“什么扣着人。”纪明意觑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薄斥道,“她一个女儿家,孤身住在酒楼里,我这是担忧她的安危。”

“别瞎诽谤你家夫人。”纪明意义正言辞地教训。

太平“哦”一声,恍然大悟地点着头,灿然道:“是,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

说罢,她便机灵地跑走了。

纪明意注视着她活泼的背影,表情却不似太平的脚步那般轻快,她用杯盖推了推茶盏中的浮叶,缓慢而悠长地叹了口气。

在云客来与曹道梁不欢而散之后,纪明意以为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心中其实已然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虽然惦记人家府上的丫头确实不地道,他也姑且算是个难得的好主子,但是纪明意对大多数男人的真心都很不屑一顾。何况曹道梁才十六岁,尚没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若真对馨儿有意,怎么也得等他再长大点儿。

不想,十分出乎纪明意的意料,曹道梁居然一次都没有主动来找过她。云客来的大掌柜那边也没有传任何不好的消息过来。

直到这一日,端午悄然而至,纪明意和陆纨相携出门过节,顺带看陆承曾说过的射柳之戏。

大周的民风并不若后世那般保守,西安府毗邻河套,又曾是多年古都,风气则更为开放一些。端午佳节,灞河上涌现了许多赛龙舟的队伍,极为热闹。

市集上人头攒动,也有不少未婚女郎随着家人出行,纪明意在其中并不打眼。

今日出游,她不想引人注目,因此只着了一身低调的雪青色蝴蝶裙,梳着简单的倾髻,发髻上另插了一支紫玉镂金簪,耳朵上则配着成套的紫玉芙蓉耳铛。

在一众花红柳绿的女郎里头,她这一身算是尤为素雅的搭配,可还是显得粉妆玉琢,倏然一下就撞进了陆承的眼底。

陆承一身深色的对襟罩甲,雄姿英发地骑在马上,他收回不露声色的目光,牢牢抓住马缰,随着少年们一起进入了射柳场。

这日的射柳果然如曹道梁所说,举办地分外隆重,且由陕西巡抚刘龄之亲自主持。

自从怀山之变,朝廷大败于瓦剌后,景丰帝即位便开始重视武学方面的人才。由蒋国公亲自牵头,京城里已举办过一次武举人的考试。

陕西按照地理位置来算,几乎算是地处大周的边沿地带。可现如今,陕西的军队质量参差不齐,陕西巡抚自然也急着选拔新一代少年中的佼佼者。

只是这考武举人不像考进士,自从隋炀帝发明科举,再经过唐朝逐步完善,到了大周时期,科举考试的制度已初露雏形,且文人读书学习的法子自古以来就有很多。

与考进士比起来,武学更多的似乎是靠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

刘龄之这次便是想要挑选天赋出众的少年郎。这回射柳,采取的乃是难度更大的辽金时期的方式——先将鸽子装进小葫芦中,再将葫芦高高挂于树上,驰马射之。射中葫芦不能算赢,而是要让鸽子从葫芦中飞出,且飞得越高越好。

这种方式既考验了御马功夫,又考验了射箭技巧。

纪明意来古代以后,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型骑马射箭比拼现场,且全都由年轻的少年郎们组成。

这是在现代从没见过的景象,透着原始的粗犷和野性,她难免有些激动。

边看热闹,纪明意边按耐不住兴奋,她的脸蛋红扑扑地:“这……这也太帅了。”

“又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鸽子?”

她身侧的陆纨听到了她的话,虽不明白什么叫“帅”,但直觉告诉他这是在夸赞面前少年们的话。

陆纨的面色清淡,双眸不由深了些。

很快轮到了陆承上场。

他排在曹道梁的后面一个。曹道梁方才三箭三中,鸽子飞出的方向也高,且御马动作极其利落,引发了全场不小的欢呼声。

纪明意刚刚还在心里想,只怕在他后头出场的人压力会很大,不料下一个就是陆承。

虽然两人不久前才拌过嘴,但纪明意并非记仇的性子,何况那日分别前,陆承还诚挚邀请了她来观看。

纪明意便一边在心中为他擂鼓呐喊助威,一边拉了拉陆纨的衣袖说:“郎君,是九郎诶!”

陆纨“嗯”一声,反应倒不如何强烈。

纪明意继续问:“九郎能射中吗?”

陆纨笑笑,不甚在意地说:“想来阿意去年忙着议亲,没来看过。”

纪明意狐疑地瞧了他眼。

却见下一秒,骑在马上的陆承,忽然侧身一转,他将弓拉成满月状,这幅动作将少年完好的身材显现出来——肩背宽大、胳膊劲瘦有力、腿也似鹤纤长。

只听得“咻”一声,箭矢应弦弹出,他竟舍近求远,将箭直直地射向了足有百米之外的柳叶上的葫芦。

葫芦中顷刻飞窜出一只白鸽,白鸽扑扇着翅膀,犹自惊恐地朝天飞去,不一会儿便隐于天际中。

可见陆承适才搭弓射箭用了多大力气,又是多好的准头。

这百步穿杨的神技自然收获了满堂喝彩。

就连高坐在正上方的刘龄之也道了声“好。”

纪明意从前仅在电视或者小说里才见过百步穿杨之术,不想有朝一日,居然有个人能在她面前亲自展现。

她眼中有丝格外雪亮的光闪过,但又随即隐去。

纪明意的视线不由定定地追随着少年的身影,红着脸嘟囔说:“臭小子,耍什么帅嘛。”

再一次听到纪明意提到“帅”这个字眼。

陆纨终于忍不住擡眸,淡淡问:“‘帅’做何解?”

“呃……”纪明意想了想,艰难地措辞解释说,“就是……嗯,很漂亮,很优雅,很潇洒的意思。”

陆纨沉默下来。

须臾,他神色正经,不咸不淡地问:“所以,在阿意心中,九郎算作很帅?”

纪明意是个触类旁通,颇为机敏的性子,听到陆纨这样问,她眨了眨眼,笑说:“此时此刻,九郎当然是算作帅的啦。”

“不过其余时候,还是其父要更帅一些。”她双目明亮,乖顺地又补充一句。

陆纨笑着摇头,神情分明还正经,语气却也感染上了一丝轻快,他笑斥说:“滑头。”

自从那日在书房被陆承撞见两人的暧昧后,他们便几乎没怎么在白日里独处过。再次见面,陆纨随即恢复成了如古君子般,温润古朴的模样。

仿佛那天他的情动都只是她的一时错觉。

难得又见到他这副与平时不同的样子,纪明意不由多看了两眼。

谁想,陆承在此时射出了第二箭,又是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这两手功夫引起场外的叫好声一片,也使纪明意将目光重新投回场上。

只见陆承手握玉弓,却不急着射出第三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