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阳的最后几天,乌兰善吉带着华容与查河玛将凤阳城转了个遍,回浑严格遵守着乌兰善吉休养生息的命令,将大量南朝流民迁入凤阳,恢复生产。
不过一些北地人仍会视南人低人一等,乌兰善吉就撞见过好几例北地人欺压南人的事。
这让乌兰善吉倍感恼火,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南人北人泾渭分明的国度,双方互相融合,创造出更多的价值,更多的人和粮食,这才是她想要的。
但她也知道一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总会适得其反。
华容别的还需要再学学,嘴皮功夫却没输给过谁,她与查河玛耳语一番,两个人合计过后,一个负责劝解加道德绑架北地人,一个负责安抚加恩威并施南人,硬生生让这两人当众互相致歉,恩怨了断。
这方法虽然治标不治本,但乌兰善吉看着,不免失笑,不再那么怒火中烧。
华容与查河玛本就是为了哄乌兰善吉开心,见状也相视一笑,两人的关系也愈加亲密。
三日之后乌兰善吉起驾,对外宣称会沿着南巡的线路,返回王帐。
华容自然紧跟上乌兰善吉的步伐,她初时也信了乌兰善吉会返回王帐,但她很快知道自己错了,也明白了乌兰善吉此次南巡的目的。
华容依旧每天替乌兰善吉整理归类那些仿佛永远批阅不完的奏章,她不禁想,为何奏章全由王太后批阅?如今的汗王呢?他难道只知享乐,一点正事不干?
她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日子就这样毫无波澜的流逝。
半旬过后,乌兰善吉的行驾抵达了博陵,这座昔日惨遭屠城的城池并没有就此消失,随着一些北地人以及大量流民迁入,竟也开始重焕生机。
华容不得不感叹,人类真是一个适应力无敌的族群。
那些墙面血迹还未彻底被时间腐蚀的房屋,如今又生起袅袅炊烟,时间会掩埋一切血腥与罪恶,曾生长在另一片土地之上的人,于此地生根发芽。
乌兰善吉的行驾,就这样停驻在博陵,丝毫没有再次起驾的征兆。
华容心中涌现出许多猜测,她耐心等待了一段时日,才向查河玛求证,却惊觉查河玛也不清楚王太后的打算。
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下午,乌兰善吉突然发布召令,宣布大江以北皆为金珠王朝属地,这的确是事实,且向偏安一隅的南朝下达战书,金珠王朝仍会继续南下,顺应天命,一统天下。
但她同时也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将各方势力,尤其是於菟尔打地措手不及。
——即日起,改国号为齐,迁都博陵。
乌兰善吉在诏书中宣称她此番行为是得到了神明的启示,还给出了一些难以求证的证据。
北人入主中原后,迁都是理所应当之事,毕竟草原贫瘠,比不得中原物资丰饶,历史上草原王朝覆灭中原王朝,无一例外都会选择昔日中原王朝的都城作为新生王朝的都城。
这也算是一种获得正统性的方式。
於菟尔占据了昔日南朝都城,早早在此经营势力,是为了迁都后能压过乌兰善吉一头,他着实没想到,乌兰善吉竟会一改旧例,破釜沉舟直接舍弃南朝都城。
这一路南巡,最终目的便是寻找一个较为合适的新都,而乌兰善吉,最终选择了博陵。
乌兰善吉南巡时带上了太多部族权贵,迁都之事已成定局,且因金珠氏的祖训严明禁止后世子孙因一己之私分裂部族,金珠弘幸又是祭告天地,得到神明认可的汗王,於菟尔怎么想,暂时无人在意了。
北人轰轰烈烈的南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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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容坐在案前,手执红笔批阅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奏章,其中很多都是南朝降臣们语词恳切的劝谏,望太后三思,另寻都城之地。
乌兰善吉深谙用人不疑的道理,她近来事务繁杂,没有心思去安抚这些南朝降臣,便索性将批复这些言辞堆砌华而不实之奏章的任务,下移给了华容。
看多了这些劝谏,加上华容原本也不太理解乌兰善吉为什么会选择博陵,即便她只需要模仿乌兰善吉的字迹,做一个无情的批“阅”机器,但她还是不禁思索起乌兰善吉的用意。
博陵的确是古往今来的重镇,但比起旧都,博陵就显得那么偏僻与贫瘠。
究竟是为什么呢?
揣度乌兰善吉的心思,已成了华容的习惯。
即便暂时得不到答案,但华容清楚,乌兰善吉是谋定而后动的性格,她所有行为的原因,一定会在接下来发生的事中,答案尽显。
没过多久,汗王终于抵达博陵。
华容如今与查河玛同为乌兰善吉的随侍女官,北人并不意外他们的王太后会看重一个南人。
查河玛很高兴见到她的阿妈,而华容,也对汗王金珠弘幸充满了好奇,这世上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若不是她杀了乌兰服罗,金珠弘幸或许不会那么幸运继承汗王之位。
但当她见到金珠弘幸之面后,华容才猛然发现,自己实在大错特错。
金珠弘幸,竟然是一个智力底下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