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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明君应民请(正文完结)(2 / 2)

这一次的刑场居然立在了宫门外,这不合规矩,却无人指出。

而一身干净的白色囚服,衣袂飘飘的奚九酒,一步一步卖上那个高高的、崭新的刑台时,更是完美符合所有百姓关于无辜受难的想象,就像是神话传说里,替人受过仙女,要历完了劫难,回到填上去了。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炽热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的衣袂发尾都镀上了一层金边,真若要冯虚御风,化光而去。

终于,都要结束了。

奚九酒透过刽子手举起的刀看向监斩官,居然是李崧。

殿下不像是这么残忍的人啊,是李崧要送她最后一程吗?

奚九酒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颤抖的嘴唇,给了他一个最美最灿烂的微笑,然后闭上了眼,坦然等待死亡的到来。

他来送啊,那也好。

李崧把令箭捏的嘎吱作响,几乎要脱口而出……

“刀下留人!”

有人替他说了出来!

那是攒竹的声音!

奚九酒豁然起身,哪怕那声音沙哑,哪怕灌满了风,她也能立刻分辨出,那就是攒竹的声音!

攒竹骑在颠簸的马背上,口唇面颊都被沿路风霜刮得开裂,泛着血丝,可双手却高高举起一卷长长的布帛。

“刀下留人!”

围观的百姓和护卫的禁军让开一条道路,攒竹滚下马背,踉跄两下才站稳了身子,手上的布帛依旧高高举起。

“奚九酒于岭南立黎明村活民十万!此乃奚九酒总结岭南赈灾心得之《赈灾策》!奚九酒有功于过!百姓不舍其死!民女攒竹挟岭南百姓万民书,求陛下开恩,饶奚九酒一命!”

李崧满眼都是那布帛,那就是奚九酒的生路所在!着急得忘记了一切安排和台词,张口便是:“打开!”

“豁!”

长长的布帛卷如同旗帜般抖开,在风中烈烈飞舞,深深浅浅的血渍干涸成深褐的颜色,汇集成震撼的图案。或是完整的出生籍贯,或是一个简单的名字,或是只有一个深重的指印,每一个痕迹都是一个奚九酒曾经救下的人命。

在《长生殿》的盛行之下,奚九酒在岭南立黎明村,安顿庇护十万流民的事在长安已经人尽皆知。

一个人往往一生都不可能见过十万个人,于是十万人命就成了一个超出想象的,轻飘的,空洞的数字。

可当这张万民血书轰然展开,那些指印、人名和籍贯仿佛还带着未散的血腥味,那十万流民的概念,才终于有了锚点,一点点具象出相似的影子。

绢帛很长,围观的百姓从头看到尾,时而能从中看到相似的名字,时而能看到熟悉的地址。

“楚州……那里也遭灾了吗?好久没去过了。”

“寿州,寿州……老家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也有人逃到岭南去了?”

“刘大俊,我哥哥也叫大俊呢。”

那些,都是沉甸甸的,真切切的,人命啊!

窃窃私语重重堆积,化作庞然的声浪。

“原来她救了这么多人啊!”哪怕是十分之一的人签字落指,就能填满一捆绢帛,转了这么久还走不完呢!

“奚娘子真的是个好人啊!”

“陛下,请饶了她一命吧!”

“是啊,这么好的人,不应该死啊!”

七嘴八舌的声浪嘈杂,逐渐汇成同一个声音。

“请陛下开恩!饶奚九酒一命!”

声浪排山倒海,如海浪般一次次拍打着逞强。

“阿娘,是时候了。”宫门的城楼上,李令月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一出故事,得有一个明君英主应百姓所请主持公道,才算是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民心所向,如何违背?”天后擡手,“摆驾!”

于是百姓的声浪拍开了重重的宫门,引出深宫里的帝王。、

现在,她要走入民间,伸张正义主持公道了。

金吾卫开路,宫女内侍摆足了仪仗,簇拥着那身穿华贵礼服的天后。

李令月看着那道身影走到攒竹面前,接过她手中的《赈灾策》和万民血书,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就这样走下去吧,走到那个最高的宝座上,开创一段崭新的历史,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达成心愿的,陛下。

天后草草浏览过《赈灾策》,发现这不是拿出来凑数的道具,的确是有着建设性和可行性的治国方略。

但想到是奚九酒写的,再想想她在朝堂上掀翻韦兴时表现出来的步步为营滴水不漏,她居然一点也不意外。

天后要好好考虑,到底要怎么用这个奚九酒了,之前觉得这是一把好用的刀子,现在看来,这或许还是个能干的臣子。

转身,面向匍匐在地,却又忍不住偷偷擡眼看她,眼中写满了渴盼的百姓:“朕闻百姓所请,念奚九酒为父老伸冤惩治恶逆,特赦奚九酒从逆之罪,其他一干罪责发回重审,准折铜免死,狄卿,此时便交给你负责。”

狄怀英跨出一步:“臣,领旨!”

攒竹当即欢呼,可一月之内跨越三千里路程已经让她虚弱至极,摇晃两下勉强支撑着身体。

而比她热烈的,是百姓的欢呼!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真挚热烈的欢呼响彻皇宫之前,渐渐的,杂乱的声音汇聚成一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