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李崧脱口而出,深吸气,算了,虽然不喜欢这人这人也看她不顺眼,但她是奚九酒最好的朋友,礼貌还是要有的。
“你来长安是有什么事吗?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李崧清楚,要是没事攒竹才不会来找他。
“给你送信。”攒竹干脆利落地掏出信交给他,并且在他再一次一脸狂喜迫不及待拆封之前提醒,“我建议你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再看。”
李崧停下拆封信件的手,看看众目睽睽的大街,排成长队等待伸冤的百姓,和好奇得关注着风云人物探头探脑的人群,深深吸气压下心中万般思绪:“你说得对,请。”
到了书房,屏退左右,李崧才迫不及待且小心翼翼得拆开那封书信,连信口的封胶都舍不得撕开。
在看到上面陌生的字迹时,顿时被失望淹没:“不是九酒的?”
“我从没说过这是九酒的。”攒竹承认她是故意的,此时升起恶作剧达成般的快感是她在焦急之余仅剩的调剂和消遣。
作为七情内郁的老患者,攒竹深谙张弛有度,越紧张的时候越要找点乐子,不然要是这时候发病了,九酒或许就真的会陷入危险。
李崧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皱起了眉头:“韦兴居然这般乱来,再这般下去,岭南局势怕是要遭!”
“已经很糟糕了。”攒竹轻描淡写地揭露事实,“陈家、邓家封城造反,举旗割地,自立为王。”
然后满意得看到李崧“噌”得一下窜了起来。
“他们这是要造反!”
陈家、邓家都是大唐臣属,自立为王就是造反!
攒竹在路上已经把所有惊讶惊慌消耗得一干二净,此时此刻,只剩下一片高深莫测的波澜不惊和李崧的上蹿下跳形成对比:“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李崧焦急踱步:“朝中没有听到消息!”
攒竹漫声道:“没有人能比我更快。”
李崧毫不犹豫:“来人!我要进宫!”
带着李崧直入君前,上陈攒竹带来的那封李家杨家的自陈请罪书,女皇震惊,公主愤怒,朝野哗然!
李家杨家两个小世家被冤枉了,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陈家邓家造反了!
大唐兵威凶厉,突厥都被打残了,到底是那个不要命的治下臣子还敢造反?
虽然在大唐,当反贼一向是个热门职业,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不过是党争的诬陷,灭门的借口,与朝政有关,与民生无干。
而与朝政无关的少民叛乱、百姓造反,自从高宗坐稳了皇位以来,有且只有一次。
剑南道南诏蛮族叛乱。
而现在,很可能发生了第二次,而且还是在韦兴治下。
嗯?韦兴?怎么又是他?
礼部尚书张泚当时就慌了!
攒竹一说,信一呈上去,他就信了!
韦兴以往出知地方时便少不了横征暴敛,亏了剑南偏远,镇压得快才没消息,这实在是前车之鉴!
绝不能查!
他第一个指向李崧:“大胆李崧!一介烟花女子送来罪囚一封狗屁不通的书信就敢污蔑当朝使相?你这御史便是这么当的吗?该当何罪?!”
攒竹要自辩,李崧要反驳,但有人更快。
“是真是假,孤已经派人去查证,一查便知。”李令月有事自己上,绝不缩在后头,立时便把他怼了回去:“毕竟岭南虽然偏僻,但广州却是我大唐最大的海港,灵渠上旅人上船往来不绝,绝非剑南那不与秦塞通人烟的蜀中天险。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张泚就是因此才要阻止调查,奋力挥舞手臂:“若是假的呢?因此便要调查一方使相,这是何等侮辱?天后不怕天下人寒心吗?”
李令月双手掐着笏板挡住冷笑的嘴角,露出的一双眼睛直如择人而噬的下山猛虎,带着泠泠的杀气将张泚死死圈住:“大宗伯何必这般激动,倒像是做贼心虚,孤是绝对相信韦令公的,你不信韦令公吗?”
张泚就是太信了!
他信他绝对能官逼民反!
将他噎住了,李令月便不再给他机会:“一介烟花女流,也敢污蔑节度使?实在是罪不容诛!可若是真的呢?韦兴两为节度使,却都导致治下蛮族造反?节度使为天子节度九州,便是这般节制的吗?所过之处无不官逼民反?”
在朝臣反应过来之前,李令月忽然对上首的天后请命:“陛下,事既有疑,便得查个清楚,还韦令公一个清白,臣请诏韦兴回京自辩陈情,并命淮南道众折冲府待命,若有叛乱,即刻发兵入岭南平叛!”
“准奏。”高坐皇位之上的天后也能看出,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这都是一次打击世家势力,为她登基清扫反对派震慑中立党的好机会,当机立断,“太平,你跑一趟,带金吾卫诏韦兴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