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总是不容易的,希望这个李崧能坚持下去。
天后眼中看到的这样解决马家的法子,可比她直接给人扣一个谋反的罪名再用刑罚强求证词巧妙得多。
诬陷谋反会让他们得到突遭横祸的同情,而因略卖人口逼良为娼被抓被判,却能扒掉他们身上那一层世家清贵的皮囊,声名扫地,被千夫所指,再留个千古骂名。
一想到那几个老和自己对着干的老家伙能全家落到这个下场,天后心中就能升起隐秘的爽感,这对他们来说,摧残不输酷刑啊!
“那若是真的找不出问题呢?”天后记得,总有那么几个自诩道德完人。
“分化,拉拢,二桃杀三士,这样的人能有几个?总会有办法应对的。”李令月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总归她要的是权又不是命,道德完人和权力天生就不适配,得了权利便要担责任做选择,诸如死一人还是死五人的电车难题做几次,大义灭亲还是徇私匿害做几次,道德完人若不挂印封官,便不能在当他的道德完人。
届时再看,那是敌人,还是朋友。
天后想想那些家伙的私德品性,也觉得用一个李崧就够了:“好,我这就提拔李崧为御史台侍御史,召他入京。”
李令月浅笑,那李崧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得清他前任欠的债,来俊臣虽然只上任一年多,但他造的孽可是一个大工程。
薛默上书劝进一案的风波方起,百官刚准备群起而攻之,可薛默的案子未判,抓他的侍御史来俊臣却率先被太平公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朝中的风向一时吊诡了起来。
虽然来俊臣的确罪有应得,但朝臣百官还是坚持认为,这因为他没有眼力见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天后你还真想做女皇啊?不会吧不会吧?
有人猜疑不定,有人愤愤不平,有人惴惴不安,还有人却如曾经的薛默一般,仿佛抓住了机会。
但这一切,都要看薛默的判罚。
而薛默却一改被抓时的大声伸冤,一口咬定那就是自己的本意,把自己活成了一面旗帜。在得公主授意,允许他妻子与他见过一面后,秦思被送进了太平公主府。
“把你送给我?”李令月看着面前的秦思,问身边的麦子,“我看起来很像人贩子吗?”
秦思一时惶恐,几乎要扑跌跪地,却听得侍女们都笑了。
好像,真的只是一个玩笑?
秦思一时不清楚自己是应该赔笑,还是应该继续惶恐。
“世人皆知,公主是最恨略卖人口的,自然不是因为这个。”麦子一板一眼的回答,“殿下问我,不如问问秦夫人?”
“你叫秦思?”李令月给她递了杯温热的豆蔻熟水让她安神,“为什么会来我这儿?”
秦思定神,发现公主不喜欢她跪拜惶恐,再想初见那日的那句夸奖,再看她身边侍女的精气神,猜测公主喜欢精干昂扬的精神气,哪怕心里再虚也撑出一脸不卑不亢:“殿下均鉴,我家相公得知殿下为他申斥恶吏来俊臣,无以为报,妾自请为夫报恩,惟愿做牛做马报答殿下大恩。”
拿人当谢礼啊。
薛默虽然是世家弃子,但是这股讨人厌的傲慢还是一模一样。
李令月不信她的话。
她是从八品的县伯如夫人,只要薛默身上的爵位还在一天,她的爵位也还在一天,朝廷可没忘了给他们家发禄米,以她的出身,在这个重视出身门第的年代这已经是她能攀到的最顶级的成就,何必来公主府前途未卜?
“秦思,你给我说句实话,是你自己想来,还是薛默想你来,你才想来?”
秦思在薛默府上隐忍卑微,瑟缩驯服,不就是想求一个安身之地,不被像牲畜一样送来送去吗?
她们说,公主府有前程。
可她不想要远大前程,她只想要安身立命。
秦思字斟句酌:“妾蒙相公大恩,自当肝脑涂地,为相公尽忠。”
“行,我知道了。”
为什么薛默每次主动行事,都有点讨厌呢?倒是他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时候,做的事情还挺好。
还是让他继续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吧。
李令月不会把秦思退回去惊吓薛默府上那群惊弓之鸟一样的女人们,给秦思原本就飘摇的处境雪上加霜:“那就留下吧,你有子嗣吗?”
“没有。”
“你会什么?”
秦思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是个她重新博一次安身立命的机会。
公主说她不是人贩子,应该不会再把她送一次吧?
“管家理事,打理庶务。”秦思偷偷擡起眼,见公主没有否认的意思,“随相公在岭南的时候,相公的外宅庶务,与当地官眷的一应交往,赈灾募捐都是我做。便是抄家时,女眷的安置审查也是我来负责。”
李令月眨了眨眼睛,这还是个宝贝:“好,你就在我乳娘手下做我府上的女管家,好好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