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秦思
“他说诬告就诬告?你们御史台的便是这样办案的吗?诬告都能摆在明面上了?”
狱吏战战兢兢捧上那本簿册:“这是他带人所著的《罗织经》。”
“《罗织经》?”听着名字还挺正经的,跟来俊臣的画风不符合啊,李令月打开看了几页。
合着是罗织罪名的罗织啊!
这赫然就是一本诬告心得,如何布置事状,如何步步审讯,如何令其招供,条贯支节,纲由始末均列得清清楚楚,只要按照办理,没有不成功的。
但凡落在他手中,无论善恶正邪,俱都先上一遍重刑,他还会详细记载施刑时的快感,和受刑人的痛苦,还用他那稀烂的文笔仔仔细细记在书上,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他那变态的快感!
各种恶刑都玩出花来了,根本就是以折磨人为乐!
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大奸大恶之人!
竟然还是侍御史!
李令月血压冲到脑门顶,太阳xue的青筋突突得蹦:“参与写书的都给我出来!”
人群中顿时有几个脸色煞白的被挤出来,扑跪在她面前战战兢兢。
大唐少用跪拜礼,他们不过是心中知道,自己这一遭,怕是绝无幸理了。
李令月怒极反笑,狠狠把书甩在地上:“用,他编了多少刑具,给我挨个在他身上用一遍!少了哪个你们就在自己身上补上!”
来俊臣方才还在挣扎的力道突然一下子松了,一阵恶臭传来,原来居然是已经被吓得屎尿俱下了!
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那些刑具的凶残!
来俊臣被曾经的下属拖进他曾经最爱的牢狱,李令月便在门口等着大理寺的人来,而门口薛默的家眷一时也不敢走。
“擦擦吧。”李令月走过去,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那个口鼻中还带血的女子,“还有没有头晕想吐?我给你看看。”
“多谢公主殿下!”飞霞急忙恭敬接过她的手帕,仔仔细细擦拭秦思面上的血。
秦思收起横刀,握着刀柄的手依旧紧绷:“我无事,多谢公主相救。”
“你,不错。”毕竟是她今生的阿娘养的狗咬得人:“不能不管,用不着谢。”
李令月擡擡下巴:“回去吧,今天你们是见不到薛默的,要是还有不舒服,记得及时请大夫。”
秦思扶着剑柄艰难得探问:“公主,我家相公……”
“会给他一个公平的。”
因为曾经的狄仁杰升了官离开了大理寺,来俊臣的案子大理寺不敢接,御史中丞根本连面都不敢露,只能为难来回跑回的下属,说要出自来俊臣,得她自己去跟天后要个旨意。
说去就去。
天后听说李令月要打死来俊臣,有些意外,这个女儿素来懂事,城府深沉,也是好脾气。从没见过她这样坦白直接得要干死某个人。
但她既然提了这个条件,天后也没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来俊臣这条狗我原本是想养着咬人的,也罢,你要打死就打死吧。”
比起来俊臣这种废了一条还有一条的恶犬,令月这个皇太女的位置自然不是他能比的。
但李令月知道,面对自己这位阿娘还是把母女之情,平时就当政治盟友和上司处得好,斩了人一条得力的恶犬,是要填补她需要的功能的。
“阿娘,要咬人何必放恶犬?平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天后知道她素来主意多:“你有主意?”
“他们就干净到经得起细查吗?便没有欺男霸女,贪污受贿,匿田藏丁的?他们自己没有,他们府上的下人没有狐假虎威的?那也是管教不严之罪。”
“都是议亲议贵的主儿,你倒是不怕他们说刻薄。”
“八议嘛,咱们想议可以给他们议,不想议也可以不议。咱们是为民伸冤,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他日青史留名,谁又能挑的出毛病来呢?传到民间去,谁不说阿娘是为民请命的仁君圣主?”李令月挑出一份奏折递到天后面前,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一个名字上。
李崧。
天后对这个姓氏挑了眉毛:“姓李?”
李令月颔首确认她的猜想:“陇右李家。”
这要是能出手,那是个绝佳的人选,最妙的还是他自己就出身顶尖世家,提拔他几乎没有什么阻力,让他来查世家,一开始会被认为是世家内斗,更能转移矛盾,她只要适当得给他一些支持就够了。
只有一个疑虑:“这能帮我们?”
“会的。因为他不是帮我们,而是为了公义和法律,是为了他自己心中的理想。”李令月把李崧在岭南查处马家青楼案的折子推过去。
世界上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但有背叛阶级的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