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能有那个勇气,该有多好啊!
奚九酒沉默着,眼神仿佛能透过桌上的账簿看到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奚九酒自幼见世间晦暗,却没想到从头再来一回,却在此时此刻见遍人心炽热。
她幼生江南,旅居洛阳,半生漂泊,却从不懂何谓近乡情怯,读不懂思乡诗。因为她心中从未有何处可为家乡。
但此时此刻,在九馆送出去的一个个食盒,自倾城售出的一盒盒胭脂里,奚九酒却心生眷恋柔软,如有家乡之感,岭南父老如此爱戴,何以报之?
唯有不让岭南落入韦兴手中,再现昔日五州灾荒的惨状!
韦兴虽然出身世家,却也好钱财,更目中无人,视黔首百姓如牛马,搜刮起来那是地平三寸,天高三尺。
到时候她们,还买得起胭脂吗?
“攒竹,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吧?”
攒竹默默递过一张纸。
那是用隐语记载的,奚九酒知道的韦兴罪过的证据线索。
上面最后一条线索也已经被勾掉了。
她们一无所获。
“果然啊……”奚九酒长叹一声,如果她还在中原,还在两都,或许还能拼一把。
可事到如今,她远在岭南,又凭什么靠自己微薄的势力,在皇权和世家的夹缝中捞到关键性的证据呢?
“九酒……”攒竹关切地看着奚九酒,给她揉着眉心,“你在想什么?”
“没事,我就是在想,绝不能让韦兴掌控岭南。不然岭南的父老乡亲要遭殃了。”
“可我们没有证据了。”
“有的。”
她,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此时此刻,那个隐秘的聚会里,却有人在跳脚:“怎么到了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跟着她护着她?她不就是个妓女吗?”
原本想着戳破了奚九酒出身的那层皮,她一个残花败柳定然会被弃之如敝履,哪来的威望继续维持水利工程的修建?就凭她一个人,那糖霜的买卖也不可能独立撑起水利工程的修建!
不休水利了,黎明村和乡镇肯定不会在拥护她,就算她还有些护卫,可多凑些部曲,五六个世家还杀不了一个奚九酒?
可谁知道啊,明明都知道她出身微贱,黎明村还是她管,水利她照样修,就连广州城的武侯路过九馆还要打声招呼呢!
他们丑态百出,抹黑奚九酒的名声,拼上一个胥吏和一个世家子弟的前程,也就是毁了九馆的生意让雕梅酒卖不出去而已!
天杀的那存酒原本就不多,每天能卖的就那么几坛,少卖了那几坛酒,又能怎么样?
“暗杀是不行了,只能如此。若是再让奚九酒活蹦乱跳招摇过市,我岭南世家的面子往哪儿搁?今日有个奚九酒,以后再来奚八酒……”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休得再说,既然如此,只能这样了!”
“能行吗?他能同意?”
“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不同意了!”
次日,天光熹微,便有番禺县胥吏易服来九馆敲门,奚九酒亲自把他送走后便整装端坐。
不久,朝霞烧的半天通红,番禺县令蓝臬带着诸多脸生的衙役一股脑的用了过来,把九馆团团围住。
蓝臬今日难得没做道士似的闲云野鹤打扮,一身官袍:“奚九酒,你杀人灭口,罪大恶极,今日特来拿你!”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奚九酒突然想起了李崧。
要是他在,那一番判词定然能写的舌灿莲花,便是污蔑也不至于如此言辞拙劣。
她起身,走入天光,走入众目睽睽:“原来是蓝县令,怎么今日不去寻幽探密,倒是有空闲为人犬豺?以县令身,行污蔑事,倒是做得一条好狗!”
蓝臬是见识过奚九酒的口舌的,不敢与她争辩,只催促着衙役上前那人:“还敢狡辩,证据确凿,拿你下狱,一问便知!”
奚九酒冷笑:“你说我杀人,敢问我杀了谁?”
“掩翠庵女尼,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