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为太子纳侧妃的事情刺激到她了,在新人刚入府那天,病重的她从病榻上下来,将所有新欢的物件砸了个稀巴烂,宾客们惊慌失措地从吃喜宴的大堂里逃出来,晚一步都要被烧死在里面。
事后追责,太子妃被禁足了,太子妃每天大吵大闹地折腾,要和太子和离。太子亲自去劝了,没用;娘家亲自去劝了,没用;就连皇后亲自下旨来劝和,依旧没用。
一副不让和离谁都不要过了的架势。
他听闻之后沉默许久,当天晚上让大家清点行李,将没必要的累赘全部丢弃,带上饮食和干粮轻装上路。
回家!
走了足足一个月,终于回到了阔别依旧的故国,第一站就拜访了太子府。
太子看中他的家世曾经拉拢过他,可他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只想远走游历各国,无意之间帮助家族躲过了最危险的那几年的争斗。新太子上位,正是用人的关键时期,听说他主动拜访,太子热情地将他让了进去,以最高礼招待。
一盏茶刚煮好,就看到小厮惊惶失措地跑进来:“太子殿下,太子妃提着剑闯进来了。”
转头,看见气势汹汹的女子提着剑冲进来,前面不少人试图阻拦,却没人敢动手。
太子妃走近,一剑劈在桌子上,桌面被劈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要说多少次才能听懂,你尽管和你的侧妃恩爱,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更不要让你的爱妾去我那嘤嘤哭泣,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俩,劈的就不是桌子,而是你爱妾的头了。”
暴怒之下,依旧记得太子是自己的丈夫,是主人,比自己地位高,只能拿惹事的侧妃出气。
刚说完要走,感觉脸上热辣辣的,多了一抹看向她的目光,太子妃感觉到熟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看清楚他的脸,愕然待在原地。
太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太子妃的折腾,安静地听完了她的抱怨,转头吩咐小厮将侧妃带回去,等晚上回去训话。安排完转过头,却见自己的客人低着头看着茶杯,而太子妃目光直直地盯着客人,眼睛里流出泪水。
太子蒙了。
回过神来的太子妃仓皇逃跑,回去就病了,御医上门看了好几次,说是伤心过度导致,医药只能作为辅助,建议直接除心病。病了好几天,越发严重了,太子府上下愁云惨淡。
刘家公子学习医术多年,主动上门提出可以帮忙看诊。
太子答应了。
太子妃换了一身新衣,憔悴地坐在榻上,将自己的手腕露出让她诊脉。
“元宵那日,你去了吗?”他收回手转身拿药箱,垂头许久的太子妃忽然轻声问。
他怔了一下,回答:“去了。”
不只去了,也都看到了。
转过来看太子妃,她眼中的泪扑簌簌落下,凄婉地看着他,闭上眼睛时表情有些绝望。
“先生会医术,可看得出我得了什么病?病了多久?”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问。
他沉思一下,刚想回答,她却抽回手。
“我这病是绝症,寻常医书无解,先生游历多年见多识广,可愿细细听我要细细听病症,为我单开一页医书?”
“好。”
她睁开眼睛。
她说了,说起少女时的春心萌动,说起接到元宵节邀约的欢呼雀跃,说起那日盛装出席却在瞬间失去意识,说起在黑暗之中哭了三年生不如死,说一朝醒来发现已为人妻,曾经爱慕之人伤心之下远走天涯。
她说,她的丈夫利用的家族地位上位,却阴暗地将她和家族的联系斩断,让所有人都与她划清界限,生死由夫家。
她说,她想逃出去,哪怕是孤零零地死在外面,也好过在高墙之下的牢笼里被一日日喂着消耗生命的毒药?
他震惊,刚才号脉之时就疑惑过,她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脉象则为什么会如此奇怪,原来是被整整喂了三年毒药。
那毒药慢性,十几年才能杀死人,三年却足以让健康的身体孱弱如凤凰般破败的柳絮。
恨意在那一瞬间迸发。
他捧在手心怕掉了的宝贝被强取豪夺走,竟然被如此对待,三年时间,已经丢了半条命。如今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了,依旧不肯放过她,非要将她摇摇欲坠的生命留在这里不可吗?
他握住了那只求救的手,将自己的心放了进去。
三年,他的爱依旧炽热。
“刘辰名!”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时空传进来,带着焦急无奈,“我要用你的指纹解锁了,找你爸妈的联络方式了,过程全程用手机录像,视频证明我的清白。”
古代梦境被现代的声音驱散不少,像烟雾一般开始走形,刘辰名内心默念着口诀,想要继续留在这里拯救他的爱人。可是一转头的工夫,眼前再次化为虚无。
他回到了现实世界,睁开眼看到张合拿着他的手指解开了他的手机屏幕,正要从通讯录中找出爸妈的电话,忽然一眼看到了刘辰名睁开眼睛,吓了一跳,随后惊喜大叫:“你又醒了?”
刘辰名没吭声,坐起来。
梦境还在脑海之中未散去,他呆呆地回忆着,清晰的现实很快让他意识到这里没有许恒星,露出痛苦的表情。
梦中,那个被夺舍了三年的贵族少女,和许恒星有着同一张脸。他回来之前看到了杯子中茶水照出来的模样,是他刘辰名。太子自不必说了,是谷嘉。
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走向。
刘辰名很想从梦境之中找到将许恒星救出来的方法,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了。他这几日昏睡一直在做梦,每个梦都是一个时空,每次都有他和许恒星,每个梦都没有结尾,醒来之后再入睡,梦境就自动换下一个了,再也无法续上了。
刚才这个梦是最完整的,甚至出现了前几次没出现过的谷嘉,似乎距离现实越来越近了。
“我睡几天了?”他哑着嗓子问张合,睡了太久,嗓子都冒烟了。
“一周了。”张合沉沉地叹一口气,劝导他,“去医院吧,这么下去不行了。”
刘辰名低下头不说话。
张合继续劝导:“分个手而已,至于这样吗?我前几个月不是刚被拒绝过一次吗?最开始是难受的,可是日子总得过,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等过几年你回头看,就知道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没有正经谈过恋爱的张合连劝人都形成不了一套顺畅完整的说辞,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劝得人苦笑起来。
和死亡相比,分手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只要她好好活着。
刘辰名起身给自己倒水喝。
他想到了谷嘉,可是已经没必要和他打电话了。
那日,谷嘉挂断了他的电话,他急匆匆开车去了他的学校,等到第二天才等到他的车回学校,他上前拦住车子,他摇下车窗,冷漠地看着他:“想要玉佩吗?那块玉我拿去和我妈妈的骨灰一起下葬了,你如果想要拿来救人,就去找人挖我妈妈的坟墓吧。”
说完,毫不迟疑地关上了车窗,将呆若木鸡的刘辰名独自留在校门口。
他想起上次许恒星被绑架的时候也曾求助过他,他没接电话,事后许恒星被绑架的新闻闹得轰轰烈烈,他却像没看见一样一次都没关心过。如今又是这样,不但不帮忙,甚至拿最重要的纽带恶意开玩笑。
“谷嘉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他和许恒星在一起之后,担心谷嘉骚扰她,委婉地问过她在学校里面的情况,她说了很多,最后给了谷嘉这样一句评价。
那时候,很多人都在打赌她和谷嘉能复合,那句话就是她的态度。
他们的确不是一路人,许恒星和刘辰名恋爱前后都不愿意提到谷嘉,生活中离得远远的,刘辰名也是如此。而当初的谷嘉,对刘辰名这个陌生人有着让人不解的恶意,三番五次利用许恒星刺激于他。
是个恶人。
童年被毁掉之后,在扭曲的路上成长起来,终究变成了孩童时候最想杀死的恶魔。
“可怜之人把恶意转移到了无辜之人的身上,就是恶人了。”许恒星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