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辰名的妈妈说,要拜访的亲戚出门不在家,所以不用去了,许恒星妈妈开口,让他们多余的时间在家里度过,等两个孩子学习完一起回去。双方开始了愉快的第一次见面,很快就进屋打麻将了。
留下两个年轻人大眼瞪小眼。
“还学习吗?”刘辰名问。
许恒星想了想,摇头:“去帮我哥做饭吧。”
两人一起下楼,许恒星制定菜谱,刘辰名帮着许海星打下手。
“对不起,我爸妈这么唐突就上门了。”趁着洗菜的功夫,刘辰名走到许恒星身边,小声说。
许恒星擡头看了他一眼,不解:“为什么要道歉啊。我家人早就想请你吃饭了,你爸妈来了更好,你高中时候为我做的那些,只谢你,太轻了,要当面感谢你爸妈才能表达我们家的谢意。”
“对,把我妹妹成绩拉上来的你,简直是我妹妹的再生父母。”忙碌的许海星竖着耳朵听两人说悄悄话,找到间隙就插进来,“我们家对你们的家的感谢,已经到了恨不得变成神灯,让你尽管许愿由我们来完成的程度。要不是我拦着,他们见你的一面就认你当干儿子,每年发红包,过年一起吃饭了。”
又夸张了,哥哥说话一向不着调,许恒星皱着眉头瞅了哥哥一眼。
“你一个人住多无聊啊,以后可以随时来我家吃饭,如果晚了就住下来,我家人都很欢迎你。”许海星这话才是真心的。
刘辰名腼腆地笑了,点头同意。
饭菜做到一半,打麻将的四个人又热热闹闹地下来了,把三人挤了出去,他们四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继续做饭,三个年轻人无奈地上楼,对视之后不知道该干什么。
“去玩游戏吧。”许海星提议。
两人同意,跟着许海星去了他的房间。许海星房间有一套他花重金购回来的游戏装备,许恒星第一次玩,刘辰名在旁边帮着她佩戴装备,认真地向她讲解游戏规则。
中午十二点,满满一桌菜摆了上来,用上了买了许久一直没机会用的大桌子。
饭桌上,妈妈以主人的身份说客套话:“粗茶淡饭,准备不周……”
刘辰名妈妈急忙接话:“太客气了,这么正宗的中国菜,我们在国外过年的时候都吃不到。”
四人举杯,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家常。
三个被撂下的年轻人相互看了看,许海星给妹妹夹了鱼,给刘辰名夹了鸡腿,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凉菜,凑过来,小声:“一会吃完饭,我带你们出去玩吧。看他们这样子,一时半会聊不完了。这么吵,你们也不能学习,我带你们去好玩的地方。”
正说着悄悄话,四位家长的话题忽然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辰名他从小学过很多才艺,不过坚持下来的好像不多,儿子,你哪几项比较好?”刘辰名妈妈问。
他们开始聊起了育儿心得。能理解,毕竟一个儿子是全省第一,一个女儿是全校第二,学习生活上有那么多交叉的地方。刘辰名爸妈缺失了儿子的成长,这会正好从许恒星爸妈这边了解为人父母的心路历程。
“除了学习,没什么特别擅长的。”刘辰名谦虚地回答。
“你不是会打乒乓球和篮球吗?我听老师说你水平不错的啊。”爸爸怎么能放过展示自己儿子的机会,见儿子谦虚,自己主动提了起来。
刘辰名一下子想起来了上一次尴尬的对打。许恒星说自己不懂乒乓球,结果和练了很多年的刘辰名打成了平手。听说许恒星最擅长的运动是网球,那得是多么恐怖的水平。
“乒乓球?”爸爸一听到刘辰名的运动天赋,眼睛都亮了,“吃完饭休息一会,陪我打一会吧,我看看你水平怎么样?”
许恒星爸爸是专业教练,他手下教过的孩子被省队挑走过,拿过不少奖杯。
刘辰名没法拒绝,硬着头皮同意了。
双方父母又聊到了其他才艺方面,许恒星爸妈接连夸他各方面优异,不用父母盯着,是怎样的天赋才有这样的成绩。
“没办法,我们太忙了,没时间观察他对什么感兴趣,哪个有天赋,只能使用排除法,一个一个尝试他适合什么。”提到这个,妈妈还是很遗憾的,他们错过了太多。
“都学过什么乐器?”妈妈问。
“钢琴和小提琴。”刘辰名妈妈道,转头问刘辰名,“儿子,你现在还在练的是哪个?哪个水平高一点啊。”
刘辰名不太习惯在人前夸自己,但妈妈已经问起了,他只好认真地思考这两种坚持下来的乐器,究竟哪个能拿出手见人。
“小提琴。”刘辰名纠结思考的时间里,许恒星抢答,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她,她笑容灿烂地回忆,“我们高三的时候,有一次文艺汇演。我们班同学都热爱学习,不愿意参加,后来是他抓了几个学过小提琴的同学,一起拉了一首《鸿雁》,特别好听。”
那段回忆,多年之后许恒星还是记忆深刻。在此之前刘辰名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个少年老成的学霸,对其他都不感兴趣,可那次,舞台上刘辰名颠覆了她的认知。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他学习之外的另外一面,那个气质优雅沉浸在音乐中的少年,一下子击中了少女的心。
曲子不长,台下的她回忆了好多两人认识以来的事情,忽然意识到,她好像是喜欢他的。她的脸红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里都是星星。他拉完曲子,谢幕,正好看向她,台上台下两人四目相对,隔那么远,情窦初开的许恒星都觉得刘辰名在看她。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刘辰名的妈妈也记得那次比赛,老师发过当时的录像给他,她迅速回忆起来,和许家夫妻俩开心地讲述她看到录像时候的心情。
聊完了,妈妈看着女儿,略有些失落:“怪不得这孩子气质这么好,跟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不是一个世界的,原来小时候就练小提琴。”
许恒星猜出妈妈的意思,反问:“我气质很差吗?”
“不差,气质好着呢。”妈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问对面,“你们能看出我女儿从六岁开始练什么乐器吗?从气质这块看。”
许恒星知道妈妈又开始取笑她了,已经习惯的她也不生气,先笑倒在妈妈怀里。
“琵琶?”刘妈妈猜测。
刚才提到刘辰名自小学习钢琴,许妈妈看了一眼儿子,却没看女儿,应该没学过钢琴的。许恒星气质不错,看起来像是练过中式乐器的,刘妈妈第一个想到了琵琶。
许恒星忍住笑,妈妈摇头。
“古筝吗?”对面的表情,很明显在憋笑,似乎不是什么寻常可见的乐器,刘辰名妈妈已经猜到不是这个了,还是心存侥幸地猜。
许妈妈继续摇头,拍了一下女儿:“你自己说吧,你最爱的宝贝乐器叫什么名字?”
“二胡啊。”许恒星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大大方方地说出口。
三个字一出口,屋子里面许家以外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二胡?”刘爸爸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地问了一遍。
“是,二胡。”许恒星一脸正经地回答。
屋子里面三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月下的阿炳,想到了夕阳下的老头拉着两根弦子,周围坐着同样安逸的老人。
他们仅存的认知里,这个古老的乐器一直与老年和孤独挂钩,没想到竟然吸引了一个稚嫩的女孩投入其中。
“恒恒,二胡是不是有很大魅力的乐器?”刘妈妈惊讶地问许恒星,“我以前好像只听过《赛马》,是很热闹,但也有些悲伤的乐器,是不是?”
“是。”刘妈妈高情商的反应让许恒星很是开心,眉飞色舞地讲起了二胡的相关知识。
二胡是中国非常古老的乐器,有一千多年历史了,在许恒星的心里,二胡是最接近人声的乐器,有一种人类无法诉说出来的故事感。
许恒星从上幼儿园开始,爸妈就在观察许恒星对什么才艺感兴趣,美术、书法、武术、乐器,各种都尝试了,但除了被爸爸带着打乒乓球,她好像对其他没什么深刻的喜欢。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她自己没有强烈的喜欢,其实是很难坚持下去的,这种困境一直持续到许恒星上小学。
那一天,被爸爸带去少年宫的许恒星一回家就宣布了自己的新喜好:二胡。
别说许妈妈了,就连许海星都震惊了,忙不叠地赶过来劝许恒星想开点。
据爸爸说,许恒星没进少年宫,而是蹲在门口听一个老人拉二胡,听了整整一天,回来的路上就说已经拜了老师,让爸爸给她买二胡。
那个时候,家里最大一个乐器是钢琴,是之前许海星学的,他学得不耐烦了想放弃,但妈妈觉得乐器闲着浪费了,本来打算让许恒星接手再放过他,没想到许恒星的喜好直接拐到索马里去了。
六岁的许恒星已经难得地有了主见,如果让她学习二胡,她可以趁着空闲时间学一下钢琴,如果不让她学习二胡,她一辈子都不碰一下钢琴。全家上阵都劝不动之后,只好随了她的心愿,爸爸带着去乐器行买了二胡,恭恭敬敬上门拜师学艺。
这一学就是九年,直到初中毕业那年家中出事,许恒星就再也没碰过二胡了。
“我水平还可以,小时候上台表演过好几次。”多年之后的许恒星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证明,“太多人对二胡有偏见了,觉得是老头子才练的乐器,可我觉得二胡是中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乐器。”
“我不同意,我觉得是唢呐。”哥哥许海星插话,气死人不偿命的,妈妈伸出手要打他,他早就料到了,笑着躲开,“当初我妹妹学习二胡,把全家气得人仰马翻,我为了配合我妹妹,提出我要学习唢呐,以后和她合奏。我妈说我敢学就打断我的腿。”
他唉声叹气:“不是亲生的,果然不行啊。我只能抱着我不喜欢的钢琴继续弹了。”
妈妈再伸手,他再躲。
“你们两个一个唢呐,一个二胡,想直接把我送走啊。”妈妈假装生气,“而且当初钢琴可是你自己同意学的,变心了就说我强迫你……”
“偏见,又来偏见。”许恒星打断母子俩的玩闹,“谁说二胡只能弹悲伤的曲目啊。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上台表演《烟花易冷》震惊全场。”
许爸爸闻言,急忙接话:“对的,这点我可以证明,音乐老师听哭了,找不到她跑过来拉着我的放,要拜她为师……”
一家四口相互吐槽相互恩爱的氛围,让长久分别的一家三口羡慕不已。刘妈妈看着儿子,有些难过:如果她在小时候的刘辰名面前说要打断他的腿,估计会给刘辰名留下心理阴影。他们分别的时间比相处的时间长,他们和儿子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思考许久,生怕一句话记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