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梁小宝一伸手,抓了个空。」
「完了,被白调戏了,理没讨着,钱也没讹到。」
「梁小宝站在原地,一抹眉心的湿热,想着刚才被萧书玉亲那一口,到底咽不下恶气,眼眶一红,溢出一层薄薄的泪花。」
「在场趋炎附势、溜须保命的看客也有不少,眼看梁小宝得罪了萧总司令的儿子,孤零零一人站在那里,冷了场子,也没打手出来给她撑腰,都摇首走了。」
「众人挤作一团,二楼的人物也出了雅间,扶着楼梯下来,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突然起了一句尖亮的嗓子,震得楼里楼外鸦雀无声。」
「“萧大总司令与朱政委在此,谁敢推搡!”」
「门口的人群散开来,纷纷夹着尾巴回到原位,一个个抻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珠,喉咙吞着唾沫,嘴里叫着爷爷。」
「一楼的打杂和戏子们都冲上来,排成两路,夹道相迎,门口一道天光泄进来,四扇大门全开,几位肃目冷面的官爷仰头扫了一眼牌匾,踏着遒劲有力的步伐,散发着懒散而又威严的气质,先后走进了这座没于喧嚣尘世、名不见经传的和光楼。」
「梁小宝的眼睛还有些氤氲,泪水模糊了视线,勉强看见几个锦衣华服、高头大马的人走进来,脚底的皮鞋声在木板上锃锃响亮。」
「“梁小宝!”」
「梁小宝听见有人唤她,一捋手背,擦去了泪水,定睛看着面前一排庄重肃穆的人。」
「为首站着一个身穿中式西装的男人,三十多岁,头戴一顶黑色京帽,手里盘着两颗金核桃,褂扣严丝合缝地扣着,下身穿着藏青色锻袍,一双厚实的羊毛皮靴暂新亮堂,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而唤她名字的那个,头戴一顶阔边洋帽,鼻梁上挎着黑色圆形镶金眼镜,一手拄着黑色爵士棍,一手举着大烟管,嘴巴一咂,长长地吐出一口滚滚白烟,眉毛一皱,欲咳又止,看样子,要么不会抽,要么身子骨不大好。」
「“梁小宝,来,给萧总司令唱一曲刀马旦。”」
「这人的声音极为熟悉,只比印象中的音调低沉了几度,梁小宝疑惑地看着他,既是萧总司令身边的人,莫不是和那个萧书玉一样,是个惯于调戏捉弄她的纨绔子弟。」
「“梁小宝!”这人压低了嗓子,把眼镜摘了半边,冲梁小宝挤了个眼色。」
「朱蕤荃?」
「那个打肿脸充胖子,冒充前朝王爷的朱蕤荃?」
「今天又冒充的什么身份?」
「梁小宝的心情登时好转,朱蕤荃果真一诺千金,答应她的事,不管使出千百种上乘或下乘的手段,悉数办到了,她梁小宝,一个风尘里的戏子,如今也有人挂怀惦念了。」
「“萧总司令,您这边坐。”朱蕤荃招呼道,间隙,递给梁小宝一个姗姗来迟的笑。」
「梁小宝眼睛里又溢满了光,精神瞬时抖擞起来,去后台换衣服。」
「“这个梁小宝,真是前朝大学士梁文忠的女儿,梁思敏?”萧总司令微微偏头,问了一句。」
「“正是。”朱蕤荃谦身答道,把旱烟放到一旁,要不是装逼,他早就想扔掉这玩意了,怪呛人的。」
「“可惜了,生得不错,本该腹有诗书,当个大家闺秀的……”坐在萧总司令左侧的王老板接道。」
「二楼靠栏杆放置的茶桌上,多了位没预定座位的客人,点了一杯竹叶青,桌角搁着夹包,侧头望着台子,此人,正是折返回来的萧书玉。」
「十分钟之前,他在门口遇见拥趸捧奉的家父,心中惊诧不已,身为总司令的家父竟会大驾光临这种地方,冥冥之中,他又觉得自己与这位梁小宝有缘,既然有缘,不妨再看一出戏,再以戏度人。」
「不出一会,梁小宝粉墨登场,扮着刀马旦的模样,比先前更加惊艳,一双凤眼精光熠熠,似不休不眠的火焰,一上场便是十几个侧身串翻,转成了舞台上一朵夺人眼球的巾帼牡丹。」
「朱蕤荃看得神经紧绷,又激动又欢喜,梁小宝的戏台,他纵使看过千遍万遍,还是爱不释手,今天以朱政委的身份现身,怕鼓掌鼓得太厉害,被旁人看穿,只敢偷偷在心底嘶声呐喊,为梁小宝惊艳世俗的表演喝彩。」
「台底赞声连连,楼下楼上响成一片海潮,萧书玉仿佛坐立潮头,被热络的气氛烘得血脉扩张,天顶一阵晕眩,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何时,脸上已如炼丹炉的炉壁一般滚烫。」
「这个梁小宝,果然不同凡响,萧书玉钦羡之余,又黯然神伤,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自负无礼至极,给梁小宝留下了恬不知耻的印象。」
「他以为,喜欢梁小宝的人,都排出和光楼大门外了,单就戏台下第一排坐着的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是他萧书玉一介晚辈能比的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