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辣条救我狗命
人的一生中,最光辉的一天并非是功成名就的那天,而是从悲叹与绝望中产生对人生的挑战,以勇敢迈向意志的那天。
——福楼拜①
福楼拜著;沈志明编,丁世中译.福楼拜文学书简[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2,第227页(附录)。
疫情期间,学校为了减少意外事件的发生,提前了静校②日期,除了参加教师资格证考试的学生以外,其他学生在7号之前必须离校。
苏省的教师资格证面试定在了每年1月上旬,易言就读的师范大学必然成为了考试地点。
张欣悦一脸笑嘻嘻,边收拾行李箱边对易言说道:“你知道咱们学校为了保住考点做过什么事吗?”
如果一个考点的考试通过率连续很低的话,就会被剥夺考点资格。师范学校的师范生多,如果不是考点的话,学生会有不少麻烦。
易言边用平板玩游戏边问:“干了啥?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点子。”
“学校要求咱们学校的学生,师范生报考本校考点,非师范生报考其他考点。”一旁的夏雪茗打开衣柜,把不穿的衣服用收纳袋整理好,放进快递箱里。
热爱整理事业的夏雪茗每到寒暑假就会整理东西,把不用的东西寄回家,以此确保宿舍整洁,也不用在回家的路上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了。
狮子座的易言和白羊座的张欣悦才不这么干,这两人懒得要死,所有东西都放在宿舍,东西再乱也无所谓。
易言冷哼一声:“是学校能想出来的馊主意。”
有的时候挺佩服学校的,主意馊归馊,至少是个办法,缺德但有用。
“小言,你走之前别忘了给我的花浇个水。”张欣悦围好围巾,背上鼓鼓的背包,推着行李箱,准备走了。
大学生返乡也不容易。
易言用手比出“OK”:“没问题!”
夏雪茗寄完快递,当天也走了。
易言非要等到静校的最后一天再走,能拖一天是一天。
收拾好行李,给张欣悦的花浇了水,确保宿舍窗户是关闭的状态,她拖着老旧的行李箱离开。
这个行李箱还是高考结束,大专开学前买的呢。
易母以在本地上学为由,不给易言买行李箱,让她拿着高中时使用的麻皮袋子去。
高中时的易言十分羡慕那些有行李箱的同学,只是当时离家很近,坐公交车20分钟就到了,没必要买昂贵的行李箱,几块钱的麻皮袋子能用好久。
大专快开学了,易母在易言的百般央求下花了60块买了一个小型行李箱。
那60块的价格是易母和店主来回讲价的结果。
“你看我对你多好啊,给你买了一个行李箱,你可得记得啊。”
易母的话语和那天的落日,伴随着街上的香辛料气味混在一起。
如易母所愿,易言深深地记得那天的情景。
现在想来,她觉得自己很傻,她明明在高考之后做了兼职,还把兼职赚来的钱交给易母,让易母汇入学费卡里。
她以为那叫“孝顺”,那叫“懂事”。
她太自以为是了,她错了,她应该把钱放到自己手里。
现在的易言拿到奖学金,校外做兼职挣到了钱都不会告诉父母,她从不说自己手里到底有多少钱。
因为易父和易母会把易言手里的钱当做自己的钱。
研究生每年都有一万二的奖助学金,易父知道了,当易母问易父要钱交社保费时,易父说:“易言手里有奖学金,你去问她要。”
易言从易母嘴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很寒心。
纵然知晓父亲是个薄情的人,易言还是很难过,她觉得自己是被圈养的猪仔。
如果圈养的母猪产仔了,猪仔不是母猪的,是圈养母猪的人。
在易父易母的眼中,易言是他们的私有财产,并非独立个体,不具有人的属性,易言的一切财产都属于他们。
易言没搞明白,她不是被圈养的猪,养猪的人至少会好吃好喝地供养,不会让猪干家务活。
不要去幻想他人会来拯救自己,把期待放在别人身上,只会收到失望。
易言从父母那里积攒了太多的失望,在看透父母后,她曾经想过,好好读书,然后工作,最后离开这个永远无法改变的家庭。
现实生活,哪里会像小说那般轻松容易。
血缘亲情,哪里是说断就断的,就像张爱玲说的那样: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③
7号静校,易言在6号下午坐上了回家的地铁与公交车。
尽管学校和家在同一座城市,两个地点之间的路程可不短,她要先坐地铁再坐公交车,总共要花费2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到家。
夏雪茗笑话易言:“你回家的时间和我坐高铁回家的时间一样。”
易言的家许城在苏省最北边,夏雪茗的家苏城在苏省最南边。
回家的路程太远,也是易言不想回家的原因之一。
比起公交车,易言更偏爱地铁。
读研一的时候,地铁还没开通。
学校门口的那条公路一直处于维修状态,从来没修好过。
易言回家坐公交车,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有的时候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甚至会弹起来,头顶撞到车顶。
公交车走走停停,速度非常慢,不如地铁快。
到了研二,学校附近的地铁线路开通了,回家的路程就快多了。
7分钟一班,比公交车等待时间缩短了一半,同样的路程只要20分钟,比公交车速度快了一半。④
坐地铁还不会晕车,比起公交车,易言永远会选择干净的地铁。
遗憾的是,地铁有一个小缺点:地铁口在学校附近的那一站取名“师范大学”,实际在商业广场旁边。
易言拖着行李箱走到地铁口,需要花半个小时的时间。
即便如此,易言也愿意。
暂时告别了时尚的商业广场,易言拎起行李箱站到电梯上。
向下。
转弯。
通过地铁安检,易言看了看安检员。
呵,还是老样子。还是一群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年轻面孔。
刷票。
继续向下。
看了一眼地铁的等待时间,五分钟,等待地铁到来。
易言之前也做过地铁安检。
是被骗去的。
本科毕业后,第一次考研失败的易言在父母的要求下,在一家晚辅导班找了兼职,白天的时间用来准备教师资格证的考试。
不喜欢教师工作的她,每天咆哮得像极了被阉掉的野狗。
(流浪在外的野狗,尤其是公狗,如果被阉了,是会被嘲笑和欺负的。)
路边的野狗都比她活得有骨气,比她敞亮。
她以为自己读到了本科,人生就有的选,这是她的幻觉,她压根没得选。
命运好奇妙。
就在易言被父母勒紧脖子上的牵狗绳时,快要窒息的她在辅导班的教辅资料里翻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期末考试复习试卷!
想必是之前来兼职的大学生夹在里面的。
晚辅导班会找兼职的大学生来做老师,比起社会人士,大学生更便宜、更负责、更好说话、更容易扣工资。
那张复习试卷是半张残页,只有一道诗歌赏析题,那首诗是戴望舒的《雨巷》⑤——
……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chchú)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
答题线空白。
“咚——咚——咚——”
她的心脏再次跳动。
自从毕业回家后,易言就再也没有开心过,此刻看到诗歌的她有一种复活的喜悦。
“我想,我还是喜欢文学。”
“我还是想和文学在一起。”
“就算我没有天赋,就算没有未来。”
“哪怕是在文学身边多一秒钟,那一秒钟我都是幸福的。”
从那天起,易言决定放弃教师工作,再次准备考研。
幸运的是,教师资格证面试没有通过,易父易母暂时不再强求易言去做老师了。
易言在网吧找了一份收银员的工作,并着手准备考研的事情。
幸亏网吧的小伙伴都很照顾易言,易言也改变了自己曾经对网吧的偏见。
她曾经以为里面的人都是坏人,其实也不尽然,他们学历不高但人很好。⑥
易言的平静日子还没过多久,易母通过算命的联系到一份地铁安检员的工作。
寺庙都是有钱人去的,犄角旮旯里的破烂算命摊子才是穷人的归宿。
曾经有网友问:“那些不喝酒、不抽烟的女生在人生低谷期干什么呢?”
有人回答:“她们在算命。”
低谷期的易言和易母一样迷上了算命。
大专的时候,由于得了抑郁症,易言频繁生病⑦,易母觉得易言不正常,带易言去算命。
算命的说易言婚姻不顺。
易言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