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解开,我去过很多次鬼间,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心中自有定夺。”步凡也笑笑,希望像在白守山那样,只要她摇头,只要她露出不愿的意愿,他便停手。
但是这次,微笑失去了作用。
她唇角弯起,目送着他向自己走来,伸手,凉意与脸颊接触那瞬,意识也随之失去。
“凡凡,这次,由不得你……甚至都由不得我。”
即便不救司步凡,不入鬼间,为了天神的历劫,叶枝霜也必须死。这是辛醉遗必经的劫数,也是她,一介凡人,此生所必经的劫数。
无论是成全还是被成全:
如果天命里有一劫,那该怎么躲过去。
……
依山傍水的长宁街,是京城名门望族的聚集之地。接近四更之时,楚家府邸某处悄然升起一簇火光,并在极短时间内蔓延壮大。
富人区有专门的人员巡视,更夫也比城外的多了两番。
当火舌舔犊至房梁时,黑夜中的红光和燥热空气里的烟味将街上的更夫迅速召集,如生了翅膀般在大街上来回奔走,“哐哐哐”瞧着梆子唤醒熟睡的人们。
本就刺挠的空气更加聒噪起来。
乱七八糟的错杂随之而来。楚家家丁拎着水桶,抓着竹子,搬着水袋,从某处奔涌而出,向火源处靠近。
着火的是某个厢房,在此附近的丫鬟仆从早已纷纷从院子里的铜缸舀水灭火,他们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被张牙舞爪的火焰映照着。
没多时,一抹亮色从他们脸上扫过,随即消隐在火光中。
“打雷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话刚落下,巨清晰的“轰隆”雷声在不远处的天际响彻,将家丁的声音包裹吞噬。
“快下雨吧,快下雨吧!”
仆人早已大汗淋淋,浅色衣服变成了深色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本就疲乏至极的人,在一天的辛劳之后,还未睡几个时辰,又要慌忙起身,托着劳累的身躯移动于火灾前沿。
此时若能天公作美,能不能挤出些时间再歇息一会儿?
“下雨了!下雨了!”震耳雷声过后,便有细小雨滴从高空洒落,滴入将空的水缸内,汇入红亮的脸颊上,融入熊熊的烈火中。
程卿云蹲在不远处的密树上,安顿好司步凡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楚府走水处。
甫一找好落脚点,天空一声炸雷差点没把他送回老家。相比于家丁们激动的心情,程卿云则不然:自己的法力不能降下一场覆盖面合理的暴雨。
即便可以,他也不能这么做。人间的风雨雷电皆有自己的运行规律,再怎么心忧黎民,也不可随意改变秩序。
他在等,等雷声过后的降雨。但是除了自己降下的那点小雨,天空之处再无动静。
“唉?这雨怎么没了?”
“是啊,怎么回事?”
“憋了这么久,闷了这么久,不该下一场暴雨吗?”
“轰——隆——隆”
一道闪电快速砸下,直直地往程卿云待着的树上劈去,大树瞬间起火,并迅速向四周蔓延。
“啊?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白色的东西飘过去了?”
“××!真是见鬼了!”另一人恨恨地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双眼冒火。
“是吧,有鬼!”这人还瞪着双眼,双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向旁边兄弟投来求助的目光。
“再来一批人把那边的火灭了,不能让它们连在一起。”
小雨来又散,一道雷击,击在了每个灭火人的心里。
“嘶!”趁着人多眼杂,场面混乱,程卿云趁机来到旁边草丛下,虽然溜得快,但闪电还是擦到了他的脸颊,雪白的发丝上沾着碎碎的血迹。
“呵!”不同于众人的失落,程卿云自顾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灌木丛四周皆泛着红光,他伸开手,在刚刚与闪电擦肩而过之时,摘取下来一些东西:
柔和圣洁,在掌心闪着耀眼的白光。这种触感,这种亮度——
“山蛇线光,”程卿云将其抓握在手心里,擡头望去,众人还在慌忙行动,“赵平鸠,你也要来这人间玩玩?”
“轰——隆——隆”
又一阵雷声响起,划破天际,万人瞩目,在其不久,晶莹物品缓慢砸下,一开始很疏很慢,不久便转为浓稠的形态。
八月末尾,闷热的京城终于又一次迎来暴雨。
所有人都没躲开,他们仰着头,竹子水袋都扔一边,张开双臂欢迎这场迟来的雨水。
“快,走开走开。”
大火很快被浇灭,又有一批人冲入厢房内,不多时两位女眷哭丧着脸,将一人带出。
华丽外衣系数被烧毁,点点灰烬缀于身,头发更是只剩一半。
蒙了面纱,外人看不清她是谁,刚想看第二眼,便被禁卫军刀剑的出鞘声惊到退避三尺。
“啊!”雨太大了,小丫鬟踩到水坑后跌了一脚,恰此时她们经过程卿云躲避的屋子处,面纱被风吹落在地。
程卿云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曾经温柔至极的女子,脸上全是灰烬,密集的大雨哗哗望她脸上砸,消不去覆盖的印记。
隐约之中,女子似睁了眼,向程卿云那处瞟了一瞬。程卿云此刻是完全鬼身的状态,反应过来后,他一个快步转身,躲在石柱后面。
“笨人!”有人飞奔而来,将刚刚爬起的小丫鬟推到在地,楚参乐从另一位女娘身边接过受伤的女子,声音颤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