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闻遗是辛家的远方族人,原先在西南深林中生活,叶枝霜早产离世后,辛醉遗虽然封锁了消息,辛伍还是意外得知这个消息。
彼时他神智清醒,听闻此讯后,当日午后便消失,众人在百里外的辛母坟旁发现了他,金乌高悬,而他四肢已经僵硬。
辛笑遗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打破结界,从而使得叶枝霜离开客栈的。
水晶棺到辛家的第二日,辛笑遗便疯呆起来,口中直念着“对不住嫂嫂,不该让她进阵法,不该……不该……”
辛姑娘过世不到十日,辛家各主死的死,疯的疯,辛醉遗写信将这位远方族人请来,倒有些……接管辛家之意。
将换主的恐慌袭来,侍卫内心五味杂陈,嘴中是自己都没想到的苦涩:“都到了。”
“闻遗修的巫术会和如今的有些不同,但别有一番特色,你们要包容看待。看好笑遗,不要让她想不开。”
“是。”
“东西留下,你退下吧。”
侍卫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将两坛望春风放在他脚边,拱手行礼后,慢慢转身向外走。
“辛醉遗对不住辛家。”
“少主……”
“退下吧。”
“少主,亲友离世,即便是天神,也不一定能接受,也需要很长时间恢复。”
辛醉遗忽然笑起来,借着朦胧的月色,他拿起脚边的烈酒,遥遥举向对面的辛家侍卫:“保重。”
余朝双巫又能怎样,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被打击到心如死灰。
十八岁之前,母亲还在世时,一直教导他和妹妹恭而有礼,所以虽然他名中带“醉”,但一直没喝过烈酒。
用司步凡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古板无趣”的人。后来,家里来了个弟弟,母亲走了,他以为自己不在乎,不在乎,却渐渐将“好久不见”作为口头禅。
他对很多人都说过这句话,他还想对很多人说,尤其是,那个温柔教导他要守礼的女子。
二十二岁那年,他又失去了很多亲人。
“嘶。”辛醉遗猛地灌了一肚酒,嗓中一阵灼烧感,他仰首晃了几下,将坛中的最后一滴酒尝入。
坛子空后,他摸索着继续找新的酒,才发现不知何时,所有的酒都已入肠。
夜晚不再冷凉,月色在雾气包裹下,延伸了长长的月光,柔和地铺满整个天空。
夜空皆被月色覆盖。
“这便是醉了的感觉吗?呵呵!”
辛醉遗将空酒坛撂在一边,漫无目的地闲游,不知是否为酒醉的原因,他的听力尤为敏绝,靠近小溪时,男子猛然转身,看清身后来人后,又将符纸放下。
“笑遗呀,你怎么来了?”
辛笑遗没有回答,不知何时,密林中氤氲着浓重的雾气,若不是靠得近,他们俩很容易辨不清对方。
唇边含笑,女子从袖中拿出一本古旧之书,擡眸望他:“辛醉遗,你这个样子,好不狼狈。”
甫一开口,古书旋转着升起,周遭泛着柔和的黄色光芒。
她继续问道:“累吗?活了二十年,感觉如何?人间值得吗?”
“……”
“回答。”
在那熠熠生辉的光芒如轻纱般笼罩之下,弥漫的雾气开始一点一点地淡了些,而后又一丝一丝地散了些。
古书簌簌地兀自翻着,肉眼可见,泛黄空白的纸被墨黑的字迹覆盖,写满一面后,又快速翻到另一面,继续写。
未过多久,书写完毕,古书“砰”地一下合上,缓缓落在辛笑遗手上。
“人间值得吗?”她继续问。
“呵呵呵!”辛醉遗浅浅笑起来,桃花眼弯起,内心似是要破裂般,在女子期待的目光中,他开口,道:
“不值得。”
“呼!”
密林中大风四起,本就阴暗的天空更加昏黑起来,月亮在对比之下,更加皎洁明亮。万千落叶随风扑簌而下,在盛大的凌乱中,有一老者飘然落下。
他脚下红线组成天桥,连接其从天界到人间的路程。女子摇身一转,本身从辛笑遗身体中抽离出来,笑遗昏倒在地,而她周身泛着淡光,将手中书交给老者。
月老随意翻了翻,满意地笑起来:“除了病苦,人间各类苦痛基本皆习得。”末了,他擡头,只见面前青年人发间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银白发。
“是受了一番苦。来人间一趟,这场历练不容易。”
他伸手,在辛醉遗额前轻轻一点,男子疑惑的面容愣住,眼睛逐渐睁大,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劲风环绕下,他眸子逐渐蓄满泪水。
“完成,回白守居。”
神女颔首示意,接着行至面前蓝衣青年身旁,躬身一礼:“小月神君,凡名辛醉遗,恭喜你完成历练,欢迎重回天界。”
劲风又狂躁起来,树木灌丛被吹得摇摇欲坠,落叶灰尘混杂一片,如龙卷风般悬转。
“师傅,有人看到了,怎么办?会不会泄露天机?”
耳边风呼啸而过,神女边踏红线桥,边问旁边老者。
月老向越来越远的密林望了一眼,随即淡淡回头:“过不久即是她,不用担心。”
神女轻点头应答,不再言语,身旁再度恢复起宁静。
红线渐渐隐去,劲风也逐步消散,月亮恢复到往昔的安和。此后没多久,月亮西沉太阳渐起,寂静的大坝上渐渐响起老夫的歌声。
他挑着锄头,缓缓行走在田间,轻巧地跨过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树枝。
“昨夜刮了一场奇异的风哟。这般天气,怕是天神在捣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