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叶年谷笑笑,盯着步凡的眼睛,“随便问问。”
语毕,未等步凡顺口气,他猛然转身,将剑架在程卿云脖子上。又一黑布下来,遮住步凡眼睛。她瞬间失去了光和温暖。
“万姑娘,请继续回答问题。”
“问。”
“你的夫君也是西南人,应该也不认识司步凡吧。”
这并不是个问句,只是带有疑惑的询问,看样子,步凡只需回个是或否即可,感觉很简单。
步凡负手而立,想着昨晚与程卿云对好的口供:“不认识。不过大人,我的夫君来自江南,你们弄错了。”
“一个西南人,一个江南人。普通的农家人,来到了西北。”叶年谷语气平淡,将所知总结出来,语气幽若低沉。他说完,在场人又是一静。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简单的三言两语作肥料,便可催动它发芽生长,无需阳光露水。
对不住了。
司巫师抿起嘴,将昨晚即想好的回答又润色修改一番:“我夫君吃百家饭长大,他的父母很早离开他,向北而去,不知所踪。
我们儿子三岁时,听说白守山有大量流浪者,我们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我公婆。”
‘白守山有大量的流浪者’,指的便是去年第九战前,很多人涌入白守山城。提到去年那一战,白守山幸存者感到内心一阵酸楚。
魏知县是刚调来的,没经历过那场战争,却知道这里人民的痛。这程夫人无意提到,实属无心,但听者会留意。
他咳嗽一声,示意叶年谷不必问下去了。再问,那几位年迈者便要当场洒泪了。
了解魏知县咳嗽的用意,步凡点头,并及时住口,不再说下去。叶年谷开口,示意她可以自行摘下眼罩。步凡刚擡手,一道苍老的声音即传来:
“姑娘来到这,为我们提供了三天的免费饭菜,如今却被人举报入县衙,后悔吗?”
“我来这,真心是找我儿子。以提供饭菜为契机,说不上发善意,只是想着,请大家吃顿饭。天冷了,吃点肉,吃点热的。你们能开心一下,就值得,不后悔。”
“找你儿子啊,今年多大啦?”这位老人好似对她很感兴趣,步凡也不烦躁,放下手,冲声音传来处温和一笑:
“四岁啦。长得胖乎乎的,有时候皮皮的,有时候又很舒心。”
眼罩之下,女子笑得温和。她边想边说,提到司屏,司步凡有千言万语想向别人分享。轻微两句概括后,她适可而止:
在别人还处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她不应该放肆炫耀她的亲情。
这次无人再阻止她,步凡摘下了眼罩,猝不及防与那老妇人对视,愣在原地。
这老人头发几乎全部花白,眼角布满皱纹。她面相很慈祥,感觉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大手因为劳作,不再年轻纤细,天寒了,手面已经皲裂。
这个慈祥的人,曾在一年前坚强的引导过张大娘度过痛苦煎熬岁月;这双厚实的双手,曾经指导过步凡怎么抱孩子——
“要这样,姑娘,像他醒着,可以面向外竖抱着。哎呀呀,这孩子真瘦。”
“这样吗?可是大娘,我感觉这样更舒服哎。”步凡想起了童年养过的小狗,将司屏四肢面向空中,她托着他背与肩。
这样真的很舒服,女子惊喜的望向大娘……下一秒,怀中娃娃嚎啕大哭。
只见他紧闭双眼,泪水如掉线的珍珠般滑出眼角。彼时司屏特别瘦弱,哭声也没有同龄人那般嘹亮。
尽管如此,见此场景,步凡惊了一跳:养孩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饿了会哭,渴了会哭,困了会哭,睡醒也会哭。因为自小流浪,司屏虽三岁了,词汇量却很少,面对陌生人更是不敢开口。
大娘笑弯了眼,温和地望着步凡:你感觉舒服,孩子不一定有相同的感觉。
“这孩子命苦。一个月前,父母便接连因病去世了。我们邻居家的见他可怜,分别照料。”
但他很乐观开朗,见着外人都是乐呵呵的,除了有时候真的不开心外,基本不会哭。佳道十二年的十月末,司步凡风尘仆仆步入小城,在小巷中遇到了门前独自玩耍的司屏。
小娃娃听到动静,回头冲步凡甜甜一笑,眼睛是娃娃所特有的水灵。二十岁的她透过孩子真诚的笑容,看到了他乐观的灵魂。
“以后,我便是你娘亲了,好不好?”她蹲下来,冲他拍手。小娃娃也不怕生,咯咯笑着蹒跚着这年轻女子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