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闲叹（一）
佳道十三年，十一月初。
临近冬季，夜变得冗长，打更声似乎从天际另一端传来，落入沉睡人耳中，催眠效果浓烈。
任凭那一对年轻夫妻侃侃半天，叶年谷满脸睡意，在知县看不到的地方打盹。明明只过了一晚，他却感觉这个夜如同十天那么长。
可能……他望了望那女子飞扬的神采，可能自己是昨晚睡得太迟又太沉了吧。
“有劳知县了。但我二人来此，真的只是想找幼儿。所以借着开菜馆之机，看看我们的孩子是否在这里。”
“如此荒谬的理由。”魏知县冷笑一声，望了望程卿云，“我们先抓到的他。一整天不说话，只道做的是良心菜，菜品绝无问题。其余什么也不说。”
语毕，他将目光放在女子身上：“而今过了一夜，仅仅一夜，你又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你们晚上待在一起，怕不是串好口供了！”
“非也非也。”步凡扒开程卿云，向前一步，“绝对没有串口供。大人可询问守在狱外的士兵，有没有听到谈话交流声。
至于我们二人待在一起，那不是……夫妻之间的常事吗。晚上不一起睡觉才奇怪呢。”
程卿云暗下挑眉，瞥了一眼这神色自若的女子，替她补充道：“关于菜品，知县大人大可询问百姓：吃了我们家做的菜，这一夜过去了，身体可有不适状况。”
“已经请人来了。不过即便现在无事，谁又可知你们下得是不是慢性毒？”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下毒之事。”这很荒谬啊，步凡疑惑，她和程卿云长得那么像坏人吗？不论是样貌还是口音，都不像游人。
“他被抓时，什么都不说，这又作何解释？支支吾吾，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们这个世界只有鬼。”步凡默默反驳。
魏知县瞪了她一眼：这女子，怎么这么顽固叛逆，作为未定罪的犯人，还这般放肆。
“大人，”程卿云轻身开口，借着向前行礼之机，又将步凡挡在他身后，“昨日突然被邀请至这，小民内心惶恐，大脑空白，不知改言何辞，因此未曾开口。
况且我夫妻二人因为失误，与爱子失联。年轻人未免抹不下脸，这弄丢孩子的事情，说出去……不好听。”
因此只道是“发善心”，为白守山居民送些热饭荤菜。
自称叫“程二”的男子一脸真诚，浅浅的梨涡衬得他更随和。见到知县沉默，那男子又温声讲了些抱歉之话，举手投足间是得体的礼数，态度非常诚恳。
感受到室内气氛缓和下来后，门口的士兵借机快速跨入二堂内，抱拳半蹲：“报——民众已经到达。”
“快进来。”
未过多时，在几位士兵护送下，来了五六位百姓。均是年迈者，满脸沧桑，来得急了些，他们入堂后扑哧扑哧得喘着气。
“大人，”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进程，叶年谷移到堂屋中，先向魏知县行了个礼，以表唐突。魏知县微微颔首，并未在意他的鲁莽。
这般和谐的景象，司步凡眉心一跳：怎么有股不好的预感。
掌中突然传来一阵温暖，她回过神来，见程卿云不知何时又退到她身边，轻轻牵住她手，什么都没说，于她而言，已胜似千言万语。
对方还是她熟悉的少年模样，手中温暖真真实实，步凡内心微颤，回给他正经的笑容，以示不用担心她。
确实不用担心，他有着一世的记忆，知晓未来走向，自是知道如何应对。他既说无事，就是无事。
司步凡相信他。
“程夫人，我想再确认一下你的信息。除却程二的妻子，你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姓氏。”
“自然。我姓……”步凡压下扬起的嘴角，“我姓万，叫万凡。来自西南华州富县小万村。”
“敢问万姑娘，‘凡’可是司步凡的‘凡’？”
此话一出，室内瞬间陷入沉默，诡异的沉默。旁边几位前来的乡亲猛然擡头，死死地盯着司步凡。
女子眨了下眼，并没有理会投在身上的目光。她眼神带有疑惑：“敢问大人，司步凡是谁？司步凡的凡又是哪个凡？”
“司家的巫师，全国闻名。她也是西南人，你居然没听说她？”
“民女只是普通的农家女，并不认识巫师界人。司家我倒是听说过，巫师之家嘛。但是司家里有个人，叫司步凡？这我真不知。巫术之家大多神秘，我连司家家主是男是女都不知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