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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怀(1 / 2)

释怀

重明和泽兰在前,江蓠和麦冬在后,她们像一只完整的队伍,沿着稻花谷的小路往外走。

白鸽咀靠近□□林,在大河的上游。一个方形盒子孤零零的耸立在大河边上,方形盒子与大河隔着一片宽阔的空地,空地上有一位老人,独自站在被树叶遮挡的阴影里。

那老人驼背弓腰,削瘦得像一片刀刃,好像只要再轻轻用力,往下一按,那刀便会咔嚓一声折断。

老人听到有人来了。他指着空地上停放的尸体,“给他们梳妆打扮。”

“为什么?”

“冻死的。”

“不可能。”

“谁说不可能,又不是你说了算。”

对面,顺着□□林延伸出去,越过那片林子,云影飘过那座山,重明能看见龙血树林的星象台。

这些死人身穿麻布长衫。按照丧葬流程,清洁身子、更换衣物、梳妆打扮,死者应该得到最大又充分的尊重。

没有人来做这些事。首先,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天冷冻死人这种事闻所未闻,再者,人们听说平白无故死了那么多人,又传言是冻死的,他们早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出门。

另外,据说真理院发生了大事,人手忙不过来。活人都忙不过来,死人就更顾不上了。急需人手,猎手成了唯一的选择。大张旗鼓地让猎手离开稻花谷来这里,有违域内的规矩,这个风信如何传到猎手耳朵里的,成了一个迷。

猎手们给这些穿长衫的人擦拭身子、刮胡子、换衣服,恢复清爽的感觉,最后再把他们放进棺椁,等祭司和长老过来给他们举行最后的仪式。

尸体没完没了地被牛头马面运送过来,重明伸直了腰,擡头看了眼那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棺椁,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此刻,她正在苦思,为何参盛的气象预测失效了,这样下雪又寒冷的天气好像永远过不完,未来得及装棺的尸体,很快覆盖上一层白雪,重明艰难地站起来,活动了下膝盖,来回走了几步,呼吸了几口空气。

对猎手来讲,域内这么大规模的死人,既不可思议,也不可想象。

麦冬双膝跪在地上,直起身子,皱着眉头,“为什么?”

泽兰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哼了会小曲,“我说吧,哪天我一定要查清楚,这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江蓠一声不响,继续给尸体洁身。

“头儿,你说,咱们做了这些事,他们会不会让咱待在这里面?”泽兰问。

“你想待在一个冻死人的地方?”

“我明白你的意思。”泽兰突然露出笑脸,“我就是觉得很古怪,我们在这样的雪地不分日夜的干了这么多天,也没冻死。”

“你知道太多,可能会死。”重明抱着胳膊,望向远方。此刻,执事领着祭司和长老往这边走。

棺椁擡起来,放上河边停靠的木舟,载着棺椁的木舟顺流而下,渐行渐远,远处的河中小岛在细雪中若影若现,河面升起点点火光,人们知道,随火光的升起,死者的魂灵将和他们的先祖相会,死者得以安息。

仪式结束之后,白鸽咀的那位老人走过来,对重明她们四人说,“结束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可怜的人,他们为什么会被冻死呢?”麦冬问道。

“听起来太荒唐了,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了,还会进来吗?”江蓠咕哝着。

“没事。”老人说,“你地位太低了,没人会相信你的。”

泽兰笑着说,“我们为这事费了不少劲,如果像他们那样死透了,倒没什么麻烦。”

老人笑着露出他满嘴的大门牙,“全是因为希望,它比不幸沉得更快。”

“那是怎么回事?”泽兰满腹狐疑地望着老人。

“我不知道。”老人说,“我就是活得够老,类似的话总能糊弄人。”

突然有只乌鸦在叫,几只鸟掠过河面,老人转身钻进那栋方形房子。麦冬站在那一脸茫然,江蓠仔细听着祂们的谈话,泽兰眉头轻皱,眼里有一股探寻的光。

泽兰转过身,对着重明,说道,“头儿,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都说千百年来,世界就是这样,我们是孤魂野鬼的后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孤魂野鬼,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多余的人?世界一开始是什么样子的?它发生了什么?真是这样吗?”

“我想你还是不要想太多,”重明定睛地看着泽兰,“我们看见的时候,就这样了。”

“我只是说说,说出来感觉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