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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仙魔大传》(1 / 2)

我们室友已经疯完了,玩火影的玩火影,玩炉石的玩炉石,一个回家了,一个在玩奇迹暖暖,还有一个一边听曼波一边写论文

夏夜里蝉鸣像撒落的碎玻璃,敲在防盗窗铁皮棚顶上叮当作响。空调外机嗡嗡震动着,把三十七度的暑气熬成黏稠的麦芽糖,黏住每个不肯入睡的灵魂。

西厢房传来塑料卡牌清脆的碰撞声。穿条纹睡衣的家伙正盘腿坐在瑜伽垫上,面前的玻璃茶几堆着小山似的闪卡,某张印着炎魔之王的卡牌被夜风掀起红莲特效的刹那,他忽然压低嗓子喊了声“火遁·豪火球之术“。床底下的纸箱里躺着三个空掉的冰镇酸梅汤罐子,沿着墙根码成守鹤的三角阵型。床头《海贼王》海报里的路飞正咧着嘴,不知是否在嘲笑某个被手牌耗尽的倒霉蛋——此刻他额角沁出的汗珠,在台灯下折射出查克拉的光泽。

南窗飘来若有若无的香水味。穿雪纺吊带裙的姑娘跪坐在飘窗台,膝头摊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明灭不定,倒映在她精心卷过的睫毛上。某页PPT突然弹出乱码,她气鼓鼓咬住樱花味棒棒糖,裹着蕾丝花边的棉袜踢开脚边毛绒拖鞋。床头柜摆着套叠成方块的洛丽塔小裙子,最上面那件缀满水钻的裙摆,此刻正随着她敲击键盘的节奏轻轻颤动,像只随时会振翅飞走的黑凤蝶。

北阳台晾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袖口还沾着墨水渍。穿灰卫衣的男人蜷在藤编躺椅里,蓝牙耳机漏出的旋律裹着电子音效,在夜风里撞碎成细碎光斑。他左手捏着的钢笔悬在论文草稿上方,光标在文档末尾倔强地闪烁,某段被反复删除重写的引言正卡在“论后现代主义“与“论午睡的重要性“之间徘徊。窗台上摆着半块融化的黑森林蛋糕,奶油顺着杯沿滴落,在《存在与时间》封面上洇出模糊的坐标系。

玄关处行李箱滚轮碾过地砖接缝,发出濒死骆驼般的呻吟。穿亚麻衬衫的青年蹲在地上往保温壶灌冰镇绿豆汤,深蓝格子衬衫下摆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未愈的《怪物猎人》游戏纹身。他正往拉杆箱夹层塞泡面时,忽然被某个突然炸响的卡牌对战声惊得手抖,五连包红烧牛肉面集体滚进洗脚盆,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墙上那幅《星空》临摹画——原本漩涡状的星云,此刻看起来倒像极了游戏王卡面上盘旋的青眼白龙。

西厢房突然爆发出欢呼,条纹睡衣男把卡牌拍得山响:“神抽!这破系统居然给我发青眼!“床底酸梅汤罐子集体震颤,有个滚到门边撞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穿吊带裙的姑娘从飘窗探出头,糖纸在月光下划出银色抛物线:“大半夜抽什么风,明天答辩呢。“她脚边的黑凤蝶突然扑棱棱飞起,在夜风里撞上晾着的白衬衫,惊得晾衣架上的小熊玩偶晃了晃脑袋。

北阳台传来钢笔坠地的脆响。灰卫衣男人弯腰去捡时,蓝牙耳机滑到沙发缝里,漏出的电子音效混着空调滴水声,竟诡异地拼凑成《卡农》。他望着文档里顽固的进度条,突然抓起钢笔在草稿纸背面画起火影结印手势,笔尖戳破纸面的瞬间,某行拉丁文引用突然自动补全了三个段落。

玄关处传来塑料桶翻倒的声响。亚麻衬衫青年正对着泡面山发愁,忽然瞥见洗脚盆里的红烧牛肉面,灵光乍现般把老坛酸菜面倒进泡面碗,淋上从厨房顺来的红烧肉浇头。当他把改造版料理端上茶几时,条纹睡衣男正用《游戏王》卡牌搭出微缩版须弥山,最顶端的青眼白龙嘴里叼着的,赫然是半根没吃完的火腿肠。

月光爬上西墙时,穿吊带裙的姑娘忽然哼起走调的日语歌。她膝头的PPT突然自动保存,满屏乱码化作细小的星尘,沿着窗帘流苏爬向月光流淌的窗台。灰卫衣男人抓起钢笔在论文标题栏龙飞凤舞写下“论论与论的辩证关系“,笔迹在月光下洇开,竟与窗台上干涸的咖啡渍形成奇妙的对称。

玄关传来行李箱滑轮的叹息。亚麻衬衫青年往泡面碗里多舀了勺老坛酸菜,突然发现汤面上浮着的油花,竟与《星空》画里漩涡的弧度惊人相似。他对着虚空举了举泡面碗,对面虚空里的《怪物猎人》纹身突然泛起微光,像某种古老图腾在宣示主权。

当整栋楼的声控灯次第熄灭时,西厢房的卡牌山突然崩塌。青眼白龙带着火影结印的手势栽倒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面上,压住的某道导数题突然显露出隐藏的辅助线。穿吊带裙的姑娘轻轻合上电脑,黑凤蝶落在她发间,鳞粉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北阳台的钢笔在论文末尾补了句“以上论证纯属虚构“,墨迹未干时,窗外飘进的夜风已把“虚构“二字晕染成曼妙的草书。

而此刻某栋居民楼的三楼,某个失眠的住户正隔着纱窗,把这一切当作深夜下饭的连续剧观看。他手里的泡面叉子突然戳破塑封,红烧牛肉的香气裹着夜风,精准地钻进了飘窗里正在打盹的黑凤蝶的触须。

月无瑕,黄龙士看到遮天巨树上的永乐仙尊。

黄龙士:奇怪,仙尊的修为怎么降低了这么多?作为律令的制造者,她身上一条令咒纹都没有了

暮云收尽时,最后一缕金晖正从西天坠下,像谁打翻了鎏金的砚台,在青苍色的天幕上洇开半幅残霞。黄龙士立在千盘石径的尽头,玄色道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着的青铜律令——那是太初年间留下的旧物,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抬眼望向那株遮天巨树。

说是树,倒更像座活的山。虬结的树干要七八人合抱,表皮皲裂如老龙鳞甲,深褐中泛着青灰,间或有几簇幽绿的苔藓攀附其上,在渐沉的暮色里泛着冷光。最奇的是树身上的纹路,深浅不一的沟壑里竟凝着星子般的光斑,像是千万年月光渗进树髓留下的痕迹。此刻暮色漫上来,那些光斑便成了暗夜里未熄的萤火,明明灭灭地浮在树皮褶皱间。

巨树的枝桠探向四方,遮了半片天。黄龙士数过,最顶端的枝桠足有三十丈高,寻常飞鸟到了半途便要折翼——可此刻,就在离地二十丈的粗枝上,立着个人。

月白的裙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玄色织金的衬里。那是永乐仙尊的装束,自太初历三千载以来,天下修者谁不认得?可此刻的仙尊,却像被抽走了魂魄的偶人。

黄龙士的指尖微微发颤。他记得三日前在昆仑山巅,曾见过仙尊一面。那时她立在玉虚峰巅,周身环绕着九道金色令咒,每道咒纹都流转着星辰般的光,连山涧的积雪都被映得透亮。他当时站在十里外,都能清晰看见那些咒纹如何顺着她的衣袂游走,像是活物般啃噬着虚空——那是律令之主的威严,是天道在人间的具象。

可此刻...

他眯起眼。月光正漫过树顶,恰好落在仙尊后颈。那里本该是令咒最盛的地方,此刻却只余一片光洁的皮肤,连半道淡痕都寻不见。她的发髻松松绾着,几缕碎发垂在耳侧,从前总带着三分清寒的眼尾,此刻竟浮着层薄红,像是被山风刮久了,又像是...哭了?

“仙尊。“黄龙士开口,声音撞在树干上,惊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来。他抬步往树下去,青石板缝里的苔藓滑得很,他踩得极慢,生怕惊动了什么。

仙尊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脸来。她的眉还是那样清,眼还是那样澈,可原本该有的锋锐之气,此刻全化作了雾,蒙在她眉眼间。黄龙士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蓬莱岛,见过一只被雷火劈过的凤凰——那时它浑身焦黑,却仍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眼里燃着不肯熄灭的火;可眼前的仙尊,倒像是那凤凰被拔了羽,断了爪,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黄龙。“她开口,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花瓣,“你怎么来了?“

黄龙士的喉结动了动。他本想问“您的令咒呢“,本想问“是谁伤了您“,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仙尊可曾见过西岭的红梅?今春开得极好,我昨日采了一枝,本想...本想给您插在青玉瓶里。“

仙尊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恍惚,几分怅然:“我从前最爱红梅。“

“从前?“黄龙士脱口而出。

风突然大了。巨树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几片老叶打着旋儿砸下来,擦着黄龙士的肩头飞过。他望着仙尊腰间——那里本该悬着九枚律令玉符,此刻却空荡荡的,只余一根褪色的红绳,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三日前在昆仑山,我见仙尊的令咒还亮着。“黄龙士摸出腰间的青铜律令,金属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脉,“九道咒纹流转,连星轨都被搅乱了。可今日...“

仙尊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律令上,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很凉,凉得像深潭底的冰,从前触碰时却总带着温软的力道,像是春风拂过新茶。

“黄龙,你可知律令为何而生?“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不是为了约束,是为了...承载。“

黄龙士一怔。他记得典籍里说,律令是天道赐予执法者的权柄,持咒者可代天行罚,可镇万邪,可定乾坤。可“承载“二字,他却从未听过。

仙尊的手指沿着他的手腕向上,抚过他手背上的律令印记——那是当年受封时,天道烙下的火痕,此刻正随着她的触摸泛起微光。

“三百年前,我以命为引,将九道律令融入自身。“她的目光穿过他的肩头,望向极远处的天际,那里有团黑雾正在翻涌,“那时我想,只要我能撑住,这人间的规矩便不会乱。可如今...“

黑雾里传来低哑的嘶吼,像是某种远古凶兽在撞界。黄龙士忽然想起昨日在观星阁,司天监的老监正攥着他的袖子直发抖,说紫微星暗了三日,怕是有大劫将至。

“仙尊!“他猛地抓住仙尊的手腕,“可是有什么东西伤了您?那黑雾...是不是冲着律令来的?“

仙尊轻轻摇头,发间的碎发扫过他的手背:“不是伤,是...归位。“她的指尖掠过他腰间的青铜律令,金属表面立刻泛起细密的水痕,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火焰灼烧,“当年我把律令融进骨血里,如今它们要回去了。“

黄龙士这才注意到,仙尊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色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往手臂上爬,像是某种活物在啃噬她的血肉。他想起从前见过的律令咒纹,都是刻在玉牌上、青铜上,或是直接烙在修士的经脉里——可这是第一次见,咒纹长在人的血肉里,却要反噬宿主。

“疼吗?“他轻声问。

仙尊笑了,这次的笑里有了几分从前的清冽:“当年我替人间挡下混沌之潮时,碎了三魂七魄,你说疼吗?“她的目光落回他脸上,“黄龙,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说要替我斩尽世间不平事?“

黄龙士一震。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他还只是个在终南山学剑的小道士,跟着师父上青城山拜会仙尊。那时他跪在蒲团上,腰间的木剑还缠着红绳,抬头便撞进仙尊的眼睛里——那是怎样的眼睛啊,像含着两泓秋水,却又比寒潭更深,比星子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