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霖心脏跳的飞快,他极想一次性将他所知的全说出来,可考虑到家中父母妻妾,他犹豫了,直到他的长子田愈站在他的身边,接过父亲的话头。
“庶弟为求功名,隐瞒家中长辈向吴大人买官,日日追随在吴大人身边,遂怀疑有意暗杀朝廷官员,排除异己者正是吴大人。”田愈凝实的目光投向“吴延吉”,有些挑衅的意味。
“吴爱卿身上的确有股淡淡的异香,可刺客并未抓获,如何空口白话诬陷于人?”
见嘉丰帝明显有意维护“吴延吉”,田愈毫不示弱,从袖中带出一个锦囊,交由闰康,“此香在京城中未曾见过,而锦囊之中是从那位刺客臂上划下的一片布料,只要与吴大人的稍加对比,便知二者一模一样了。”
闰康收到嘉丰帝的命令,走到林净君身边,众目睽睽下将锦囊直接交由了“吴延吉”。
林净君望向方才说话的位置,她看不清他人的表情,但能明显看出他人的情绪,怒火中烧者有,暗自悔恨者有,心灰意冷者有,而她却是在场唯一一个“洋洋得意”者。
她随手打开锦囊,看也没看,闻也没闻,径直回了一句,“并非臣下所用熏香。”
“你!”简直要被她气死,田愈指向她,呼吸急促,他竟是没料到这人这般恬不知耻,当众就这样肆意妄为,立即跪下身来,“圣上明鉴,切勿听信一人之言。”
“朕不信他一人之言,倒是该听信你们各自的一人之言了?”嘉丰帝在御书房众多臣子面前,妥妥受人蒙蔽的昏君模样,隐隐带着戏谑,又装作歉疚地看着受人中伤的“吴延吉”。
而臣子们今日是承己及他人之志才聚于此地,若轻巧地放过“吴延吉”,恐失脸面。
林净君累觉疲倦,向嘉丰帝行礼请辞,正经过几人面前时,硬生生被人拽住了,嘉丰帝倏尔勃然大怒,将御书房众人连同候在宫门外的官员全抓进了天牢。
好戏这才开始,林净君留在了御书房,坐回方才的椅子上,笑道,“圣上好手段,为了维护奸臣竟做到如此地步,臣可料想到文人书生无一不痛心,您与他们的这场仗恐怕要打得无比猛烈了。”
京城民众迫于君威,不敢放肆,但文去澜不会任由这儿这般风平浪静,领着名义上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走上绝路的百姓与早就潜伏在京城内的影之人里应外合,将关口凿开一个个大洞,继而鱼贯而入,再不济还有已经重新建好的几处地道,直通宫廷。
如若没有将领守关,如今已被影侵入五六分的京城与朝堂,光让东厂和锦衣卫这点人应付起来恐怕也是左支右绌。
“据探子来报,文氏率领的第一批人将于三日后到达京城,此次人数不多,隐蔽性高,若非影中线人相告,恐怕人已经进城了都不为人所知,其后立即跟着大批百姓,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早有影中人插手其中,若要打击对方里应外合的计策,我们需要有人挡住后来的那波人。”
“圣上是否已有安排?”东厂的人不会出宫,锦衣卫自从江折一事过后,总还没缓过来,人手不够,光凭巡城守卫,风险极大,而除了让秦越回援,还有个办法。
林净君有些期待,在朝上任七年之久,每位官员家中的底细已经被她掌握得差不多了,他们能派出多少府兵,府上有多少军械,一一记在心中,嘉丰帝明显也知道这点,因而极少否决她的安排,但她这回,想听听嘉丰帝的实话。
一个她本不该知道,但在这时应当清楚了的事实。
“越王在回定北之前,替朕训练了一批军士,未免打草惊蛇,朕让他们北上雁回岭,不消两日能快马回京。”
“领将是谁?”
林净君说完后继续擡头看着嘉丰帝,视野中一片炫光,霎时眼角泌出些微泪意,正因为嘉丰帝此时的心情复杂,似乎在迟疑。
转而说起了十数年前林氏的昌荣,林氏兄弟支起了整个家族,在军中威望极高,无数热血男儿都是冲着他们去的,其中有个少年用独自一人斩杀五十人的功绩换林净君父亲的一个许诺。
众人以为会是钱权一类,谁也没想到,只是想要成为林氏的养子,冠他以林姓,如今名唤林护,林护是在听说了林净君还活在世的消息后从定北调职回京的,如今在雁回岭。
林净君少见地觉得心中有些酸涩,父母故去的时候她的年纪还小,到现在也极少有人和她说起过父叔远在定北的事情,她第一次为自己的狭隘与坚持感到动摇,脸色忽然阴沉下去。
“吴大人早些回去歇息吧,走南门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