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涌而出。
周邦彦看都未看一眼,声音如同冻结的冰。
“圣旨是死,后退也是死!不想陪高俅掉脑袋,就用你们的刀,在辽狗身上给自已杀出一条活路!”
这句话,比任何军令都管用。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剩下的禁军终于红了眼,嘶吼着冲了上去。
一片算不上密集的箭雨,覆盖了辽军的左翼。
而周邦彦本人,则如同一道灰色的鬼魅,领着鬼十七等数十名老卒和被他气势所夺的禁军,悍不畏死地冲进了敌阵。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从地上捡起的环首刀,刀光过处,血肉横飞。
他专攻马腿。
战马的悲鸣声此起彼伏,失去了机动性的辽军骑兵,在步兵面前,优势荡然无存。
战局,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生力军,硬生生顶住了。
然而,辽军的精锐,远非殿前司这些常年驻守京城、早已被富贵消磨了意志的“老爷兵”可比。
短暂的混乱后,他们迅速重整阵型,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反扑过来。
一名狡猾的辽军头目,绕过了周邦彦的正面冲击,如同一头盯上虚弱猎物的猎豹,直扑向早已力竭的雷横。
他手中的弯刀,在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弧光,没有丝毫花哨,直直劈向雷横的脖颈。
“雷大哥!”
张横目眦欲裂,他想去救援,却被三名铁狼卫死死缠住。
他眼睁睁看着那柄弯刀落下,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绝望与愤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横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
他任由一柄弯刀狠狠地砍进自已的左边肩膀,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但他借着这股被劈砍的力道,身体猛地一旋,将手中那半截断裂的铁篙,用一种完全不合常理的、属于江湖草莽打架斗殴的投掷手法,狠狠地甩了出去!
那铁篙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带着风声,没有砸向那名辽军头目,而是精准地、蛮不讲理地缠住了他坐骑的前腿!
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轰然倒地。
那名辽军头目被远远地甩了出去,虽然未死,却也给了雷横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这是张横用一条胳膊,换来的一次机会。
这不是兵法。
这是在汴河之上,与官兵、与对头,用命搏出来的江湖智慧。
周邦彦看到了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而又赞许的神色。
他知道,张横这一掷,救下的不仅是雷横的命,更是整个战场岌岌可危的士气。
然而,就在战场陷入最惨烈、最血腥的胶着之时。
远方一座酒楼的高处,一直观战的辽军主帅耶律乙辛,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智珠在握的笑意。
他看着东门官仓前那片混乱的血肉磨坊,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剧本、所有演员都已就位的戏剧。
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轻轻下劈的动作。
随着他的手势,一支约莫百人的、装备更为精良、行动间悄无声息的辽军精锐,如同一群脱离了主体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主战场。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迅速没入了旁边一条漆黑的巷道之中,消失不见。
这个动作极其隐蔽,几乎被战场上震天的喊杀声所淹没。
但周邦彦,却在混乱中捕捉到了这一丝致命的异常。
一股彻骨的寒意,猛地从他的脚底窜上天灵盖。
他瞬间明白了。
这又是诱饵!
整个东门官仓的血战,从头到尾,都只是耶律乙辛摆在明面上的一个巨大棋子!
一个用来吸引他,吸引所有京城防卫力量注意力的血腥诱饵!
耶律乙辛真正的杀招,根本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