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那肃杀的琴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了西水门的废墟之上。
声音很轻，很遥远，几乎被风声所掩盖。
大部分殿前司的禁军，只是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缩回了脖子，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
然而，周邦彦身后那十余名拱圣营老卒，在听到这琴音的瞬间，却如遭雷击！
每个人的身体，都在一瞬间绷紧了。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反应。
他们可以忘记家人的面容，可以忘记自已的名字，却永远不会忘记这首曲子。
《破阵子》！
是老帅亲定的，最高等级的集结号令！
“是师师姑娘！”雷横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猛地看向周邦彦，“少帅，这是……全城示警！”
周邦彦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师师动用《破阵子》，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她已经陷入了比自已这里更加危险的境地，意味着整个汴京城，都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高俅的“阳谋”，辽人的“声东击西”，李师师的“示警”。
三条线索，在这一刻，于他脑中轰然交汇！
他瞬间明白了整个棋局的全貌。
耶律乙辛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官仓。
高俅的弩箭，是故意送来的、带有致命诱饵的“明牌”，就是要将自已死死地钉在西水门，或者诱骗自已去大相国寺送死。
而李师师的琴音，则是穿透了所有迷雾，送来的唯一一句真话——城中，有变！
“少帅！我们怎么办？！”鬼十七急得满头大汗，“师师姑娘她……”
“不能去！”雷横一把拉住他，虎目圆睁地盯着周邦彦，声音嘶哑地吼道：“少帅！您不能去！”
“我们现在只有这十几号弟兄，个个带伤！城里现在是天罗地网，您去了，就是自投罗网！我们的命不值钱，但您是老帅唯一的血脉，是拱圣营唯一的帅旗！您不能有事！”
雷横的话，说出了所有老卒的心声。
他们可以死，但周邦彦，必须活着。
周邦彦看着雷横那张写满了忠诚与焦灼的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眼中燃烧着决死之意的袍泽。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