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般,火辣辣地疼。
但她没有停下。
她知道,瘸腿老王那边,是救周邦彦。
而要救整个汴京城,她还需要一把刀。
一把能绕过所有屏障,直接捅进皇城心脏的,更快的刀!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脸。
一个平日里在宫中谨小慎微,几乎毫无存在感,甚至连名字都很少被人记起的人。
却是她母亲当年安插在宫中,最深、最隐秘的一颗棋子。
执掌内廷杂役的老太监,陈恭。
不,更准确地说,是当年在陈恭身边,那个永远低着头,谁都可以呵斥两句的小徒弟。
如今二十年过去,当年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徒弟,也已经熬成了满脸褶子的老人。
她从怀中,取出了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象牙雕成的,早已被岁月浸润得泛黄的凤尾佩。
这是当年她母亲与那颗棋子之间,唯一的信物。
她看着眼前一个正在街边缩着身子打盹的、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她走上前,将那枚象牙佩,连同头上最后一支珠钗,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一起塞到了那小乞丐冰冷的手中。
“去,把它交给宫里的杨公公。”
李师师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告诉他,故人之后,有难。让他……想办法,把一句话,传到官家耳朵里。”
小乞丐被手中沉甸甸的金银和那温润的象牙佩惊得睡意全无,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抹着泥污,却依旧掩盖不住绝代风华的女子。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像两团在黑暗中燃烧的鬼火。
“什……什么话?”
李师师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就说……当年那首《阳关三叠》,又有人,在禁苑,为陛下……弹响了。”
说完,她不再看那小乞丐一眼,转身,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再次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知道,自已已经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一切。
剩下的,就看天意。
看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那个孤家寡人的天子,还有没有一丝,属于人的血性。
还有没有一丝,属于帝王的,智慧。
她找了一个更隐蔽的角落,蜷缩起来,用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抵抗着刺骨的寒冷,抵抗着不断袭来的虚弱感。
她的视线,也望向了皇城的方向。
赵佶,你会怎么选?
是继续做那个被奸臣蒙蔽的昏君,眼睁睁看着大宋的基业,在你最钟爱的笔墨丹青中,毁于一旦?
还是……撕下你那张温文尔雅的艺术家面具,露出帝王的獠牙,将这满朝的魑魅魍魉,一一撕碎?
这盘棋,她和周邦彦已经落子。
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