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旧在窗外呼啸,仿佛要撕裂这沉沉的夜幕。
雅间内,瘫坐在冰冷地板上的李师师,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音,只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脸上泪痕依旧,冰冷刺骨,让她看起来憔悴而脆弱,像一朵被风雪摧残过的白梅。
但那双方才还充满悲恸与绝望的眸子,此刻,却只剩下比窗外风雪更加冰冷的、钢铁般的锐利。
她不能倒下。
她若倒下,谁来替他看着这天下?
谁来替他完成那未竟的遗愿?
谁来替他在真正的约会地点,点亮一盏回家的灯?
她一步步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
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带着利刃般的锋利,刮过她的脸颊,让她因为痛哭而灼热的皮肤瞬间冰凉,也让她的大脑彻底清醒。
演完了。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束用牛筋与金蚕丝绞制而成的淬毒弓弦。
她缓缓将其解下,但并未收起。
而是用指尖,在那坚韧的弓弦表面上,轻轻婆娑,感受着上面每一丝细微的、凹凸不平的纹理。
这触感,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片刻之前。
她的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浮现出周邦彦用他那粗粝的、带着厚茧的指腹按住她嘴唇时的触感,和那个只有她能懂的、快到极致的敲击节奏。
一短,一长。
在拱圣营公开流传的《音律密注》中,这是最紧急的警示信号,意味着“有耳”,有埋伏。
但在他们之间,在那段最黑暗、最绝望的岁月里,共同修订过的,另一套更隐秘的“弓盾合璧”密语里,同样的节奏,代表着截然不同的意思。
它不再是一个词组,而是一个字。
一个方位。
它代表着——“东”。
不是西水门,而是东水门!
这才是周邦彦。
这才是李师师。
十年饮冰,热血难凉。
他们或许会死在复仇的路上,会死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但绝不会死于愚蠢。
这场戏,从他们踏入樊楼,察觉到那道来自隔壁、几乎与呼吸融为一体的窥探气息时,就已经开始。
他们甚至可以断定,隔壁那双“耳朵”的主人,就是耶律乙辛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