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混合着艾草与陈年普洱的独特香气,像一把尘封已久的钥匙,猛地打开了周邦彦记忆最深处的闸门。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阳光透过书房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清晰可见。
父亲周御就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手持一卷兵书,看得入神。身旁的紫砂小炉上,正用文火咕嘟咕嘟地煮着一壶来自云南的陈年普洱。炉边的银盘里,还放着几束晒干的艾草,散发出清冽的药香。空气中,弥漫的便是这种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味道。
“彦儿。”父亲放下兵书,对他招了招手,将他拉到身边。“为将者,当如这普洱,历经岁月沉淀,风吹雨打,方得醇厚。又当如这艾草,看似寻常,却能驱邪避秽,守心安神。记住了,心不定,则万事皆休。”
那时的他,还不懂这些话里蕴含的深意,只觉得父亲身上的味道,便是世间最温暖的港湾。
如今,这股熟悉的味道,却从一张隐藏在血色罪证中的残破纸片上传来。
温暖的记忆与冰冷的现实,在此刻轰然对撞,几乎要将他的神志撕裂。
周邦彦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头顶,又在刹那间冻结成冰。他猛地从怀中掏出另一件东西——父亲周御留下的那枚,他从不离身,早已被体温捂得温润的,刻着“御”字的半块虎符!
他颤抖着双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稳住心神,将那半张泛黄的纸片,与冰冷的虎符并排放在油灯之下。
昏黄的灯光中,一个惊人的事实呈现在众人眼前。
虎符底部那不规则的、犬牙交错的凹槽,与桑皮纸片的断裂之处——严丝合缝,宛如天成!
这并非简单的拼接。这是开启某个巨大秘密的、独一无二的钥匙!
李师师与张横也凑了过来,他们的呼吸,同样在看到这一幕时,彻底屏住。
纸片上,用拱圣营秘传的、以朱砂混合兽血调制的密文,写着几行力透纸背的短句。字迹瘦劲,铁画银钩,正是周御的笔迹。
那并非一道命令,而是一首短诗。
“以茶为引,燃尽天下。”
“持此残章,觅问茶僧。”
“野火不灭,待风雷声。”
李师师轻轻念出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野火!
周邦彦的脑中,仿佛有万道惊雷同时炸响!他一直以为,元符兵变,父亲是因刚直不阿,反对“括田令”,才被蔡京、高俅构陷谋逆。他一直以为,那三百拱圣营精锐,是在一场实力悬殊的对抗中,悲壮地全军覆没。
此刻他才幡然醒悟,他错得何其离谱!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周邦彦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与颤抖。
“什么明白了?”张横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