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雀的心,猛地一紧。
他来做什么?
周邦彦走到担子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几个铜板放在了案板上。
然后,他伸出那只在火场中被烧得血肉模糊、此刻只用破布草草包扎的手,指向了担子里那两个,最不起眼的炊饼。
阿雀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怎么会知道?
那两个,正是他师父留下的,最后的“火种”!
里面,藏着足以炸平一座小院的猛火药。
还有用酱油写在肉馅上的,起事的最终讯号。
“冬至夜,水门开,火起三处。”
周邦彦没有解释。
他只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
“硝石的味道,太浓了。”
“你师父王二麻子,是拱圣营火器营出来的,他教徒弟,还是这么不小心。”
轰——!
阿雀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拱圣营!
这个只在师父醉酒后,才会含糊不清地念叨几句的名字,这个传说中早已被连根拔起、挫骨扬灰的名字!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缓缓地,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露出了一张苍白、虚弱,却写满了血海深仇的脸。
“我叫周邦彦。”
阿雀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不是在害怕。
他是在激动。
像一株在黑暗中生长了太久的藤蔓,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太阳。
他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明教方腊座下,弟子阿雀,参见……参见……”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
“起来吧。”
周邦彦将他扶起。
“我不是你们的救世主。”
“我只是一个,想为这天下,讨一个公道的人。”
他拿起那两个藏着雷的炊饼,递还给阿雀。
“你的火,太小了。”
“点不亮这片天。”
“但,”他的话锋一转,眼中是令人心悸的疯狂,“如果,我给你更多的火呢?”
“如果,我让这汴京城里,所有被欺压、被侮辱、被夺走一切的人,都变成你的火呢?”
阿雀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他听不懂。
但他能感觉到,一股让他战栗的,远比他怀里的猛火药更可怕的力量,正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苏醒。
周邦彦没有再多说。
他只是拍了拍阿雀的肩膀,拖着佝偻的身子,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
巷子里,只剩下阿雀。
他看着手里的两个炊饼,眼神,变得像刀一样,锋利。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要去哪里。
但他知道,这汴京城的天,真的,要换了。
就用这小小的炊饼,给他,也给师父,给那些被欺压的百姓,炸出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