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就在今天凌晨，一道圣旨从宫中发出，解了……解了蔡京的禁足。”
周邦彦的瞳孔，猛地一缩。
端着空药碗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蔡京！
那个老谋深算，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数十年的权相，那个比高俅更懂得玩弄人心的老狐狸，被放出来了！
他瞬间明白了皇帝赵佶的意图。
好一招帝王心术！
好一招驱虎吞狼！
自已诛杀李虎，展现出的那股不属于凡俗的力量，让皇帝感到了威胁。
一把过于锋利的刀，如果不能完全握在自已手里，那便不再是刀，而是悬在自已头顶的利剑。
所以，他需要另一头更老的、更凶狠的猛兽，来制衡自已这条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蛟龙”。
蔡京，就是那头被放出牢笼的老鳄鱼。
汴京这潭水，因为他的出现，彻底浑了。
但也因此，变得更加凶险，更加波谲云诡。
高俅的恐惧，蔡京的复出，皇帝的算计……一张新的、更大的网，已经悄然张开。
而他，和被困在樊楼的师师，就站在这张网的中央。
所有的目光，都将聚焦于此。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层，望向了樊楼的方向。
那里，有他最重要的人。
他原以为，最大的敌人只有高俅。
现在他才明白，真正的棋手，始终是龙椅上那个看似沉迷于书画艺术的男人。
自已之前的每一步，或许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而现在，自已这颗棋子，似乎有了要跳出棋盘的迹象，于是，棋手便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另一颗更重的棋子，来维持棋局的平衡。
“少帅，”老王看着周邦彦骤然冰冷的脸色，担忧地问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去樊楼，原本是虎口。”周邦彦缓缓放下药碗，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现在，是龙潭虎穴，是三方势力角力的风暴眼。”
“硬闯，是死路一条。”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地运转着。
高俅因为恐惧，会将樊楼的防卫提升到极致。
蔡京被放出，第一件事，必然也是要染指樊楼，这座汴京城最著名的销金窟，既是情报中枢，也是拉拢人心的风雅之地。他绝不会让高俅独占。
而皇帝，则会冷眼旁观，看着他们斗。甚至，会派出自已的皇城司，在暗中监视，坐收渔翁之利。
樊楼，已经从一座囚禁师师的金丝笼，变成了一座三方势力对峙的战场。
想要从这座战场里，救出一个人，难如登天。
“召集所有在京城的旧部。”
周邦彦再次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我要知道，汴京城里，每一条暗渠的走向，每一座府邸的密道，每一个……能为我所用的人。”
“既然他们要下棋。”
“那我就陪他们下。”
“只不过，这一次……”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掀了这张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