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暗室,死寂无声。
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盏豆大的油灯。
灯火摇曳,将墙壁上斑驳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草药的苦涩,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周邦彦缓缓睁开眼。
视野模糊,耳中嗡鸣不绝。
他感觉自已的身体像一个被抽干了水的池塘,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空洞的、被撕裂般的虚弱。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内视丹田,那片原本璀璨如熔金的内力湖泊,此刻黯淡无光,中心处甚至出现了一个无法填补的黑色空洞,正丝丝缕缕地向外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神弓法相。
那一击,毁天灭地,将李虎和他最精锐的一队铁鹰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连一粒尘埃都未曾留下。
代价,却是他几乎全部的内力,以及……未知的寿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鬓角那几缕化为灰白的发丝,并非幻觉。
那是生命本源被强行透支后,留下的不可逆转的烙印。
这种禁忌的力量,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再动用第二次。
他,又变回了那只在刀尖上行走的孤狼。
“少帅,您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是瘸腿的老王。
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眼中布满血丝,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交织着后怕与庆幸。
“铁牛呢?”
周邦彦没有接药碗,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伤势稳住了。”老王的声音低沉下来,“刀十三给他用了拱圣营的‘续命膏’,命是保住了,但那几支弩箭伤了肺腑,没有三个月,怕是下不了床。”
周邦彦沉默了。
心中像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
铁牛,是为了护他才身受重创。
这份情,这份债,重如泰山。
“外面的情况如何?”他强撑着坐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液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老王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全乱了。”
“太尉府昨夜之后,便彻底封锁,高俅调动了三千禁军,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如同铁桶一般。”
“他怕了。”
“是的,他怕了。”老王点了点头,“属下派人去查探,听说高俅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天亮时,他最信任的谋士徐宁进去,出来时脸色惨白如纸。”
“李虎和那队铁鹰卫,人间蒸发,连一滴血迹都找不到。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现在的太尉府,就是一座被恐惧笼罩的囚笼。”
周邦彦的嘴角,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种恐惧。
要在高俅的心里,种下一颗名为“鬼神”的种子,让他夜不能寐,让他疑神疑鬼。
“还有呢?”
“还有……官家下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