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那句“贤妃旧案”如同一道催命的符咒,透过厚重的岩层,狠狠砸在周邦彦和李师师的心上。
完了。
这是阳谋。
是对方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后,布下的一张天罗地网,不仅要断了他们的线索,更要将李师师的真实身份这颗最大的炸雷,直接引爆在他们脚下!
“走!”
周邦彦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
他一把抓住李师师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抄起那本刚刚找到的《花石纲秘账》,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地宫舆图上标记的一条早已废弃、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暗道冲去。
这条暗道,通往城西的一座废弃城隍庙,是他们预设的最后一条生路。
“轰隆——”
他们身后,皇城司的人已经开始用破城槌撞击地宫的石门,整个地宫都在剧烈地颤抖,碎石和尘土如同暴雨般落下。
每一次撞击,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两人的心口。
周邦彦强行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将李师师护在身后,速度提到了极致。
暗道狭窄而潮湿,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脚下的石阶长满了滑腻的青苔,稍有不慎便会失足。
他身上的伤口,在剧烈的奔跑中早已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但他浑然不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出去!
带着她,活着逃出去!
……
夜色如同一块巨大而沉重的幕布,将汴京城死死捂住,不透一丝星光。
城西,废弃的城隍庙内,尘埃在唯一的烛火中狂舞,像是无数挣扎的亡魂。
周邦彦背靠着冰冷的、长满青苔的墙壁,猛地滑坐于地。
左肩的伤口,剧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仿佛有无数细小冰虫在血管中爬行的感觉。
旧伤之上,又添新伤。
他费力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一个破旧的风箱,发出嘶哑的声响。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旋转,神像斑驳的脸与记忆中父亲倒下的面容重叠,让他一阵窒息。
“周郎!”
李师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快步上前,看也没看那本足以颠覆朝堂的秘账,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倒出一枚散发着奇异冷香的药丸,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精准地塞入周邦彦口中。
“护住心脉,别让毒气攻心。”
那是在天牢酷刑中,渗入他体内的残毒,此刻被新伤引发,正在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
清凉的药力如同山涧的清泉,顺喉而下,瞬间压制住了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阴冷之气。
周邦彦精神稍振,他看着李师师已经蹲下身,正小心翼翼地撕开自已罗裙的下摆,为他重新包扎伤口。
那双曾拨动世间最美妙音律、引得帝王沉醉的手,此刻处理起血污和翻开的皮肉,竟是那般熟练、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