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西角楼,一品香面馆。
已是三更天,面馆早已打烊。
后厨昏暗的油灯下,一个身材中等,左手大拇指上带着一道月牙形旧疤的汉子,正默默地揉着面团。
他叫陈四,是这家面馆的存在。
“吱呀。”
后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
一个穿着狱卒服色的人,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然后快步闪了进来。
“陈……陈师傅?”
狱卒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不确定。
陈四没有抬头,手中的面团,依旧不紧不慢地揉捏着。
“客官,打烊了。要吃面,明儿请早。”
狱卒从怀中,掏出那块碎银和那张小小的纸条,放在了案板上。
“有人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陈四揉面的动作,在那一刻,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的眼皮,缓缓抬起,目光落在了那张写着“雀”字的纸条上。
只一眼,他那双本是麻木而平静的眼睛里,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用沾着面粉的手,拈起那张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画的简陋地图,然后,将其凑到油灯前。
“呼——”
纸条,瞬间化为灰烬。
“东西送到了,客官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
狱卒如蒙大赦,转身就跑,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后厨,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陈四揉面的声音。
但他揉面的节奏,却变了。
一轻,三响,再一轻。
这是拱圣营最古老的“雀鸣”暗号。
一刻钟后,面馆的屋顶上,一只巴掌大的、用木头雕刻的麻雀,被悄无声息地挂在了屋檐的角落。
这只木雀的嘴里,衔着一根红色的短线。
这是“死令”的最高级别回应——血雀当空,万死不辞。
城南,漕帮总舵。
一处隐蔽在芦苇荡深处的船坞里,灯火通明。
张横,这位在汴河上叱咤风云的漕帮之主,此刻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的脚下,躺着几名漕帮的兄弟,身上都带着伤。
“还没消息吗?!”
他对着一名刚从外面回来的心腹吼道。
“周大人他……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名心腹脸色惨白,颤声道:“帮主,天牢那边,跟铁桶一样,咱们的人根本靠不近!只听说……听说宫里来了人,之后就再没动静了。”
“宫里的人?”
张横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一道纤弱的身影,从船舱内缓缓走出。
正是李师师。
她换下了一身华服,只穿着最朴素的青色布裙,脸上未施粉黛,却更显得清丽脱俗,只是那份苍白,让人心疼。
“张帮主,不必惊慌。”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狂躁的张横,瞬间冷静了下来。
“官家将周郎投入天牢,名为囚禁,实为保护。他现在,是官家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在查明真相之前,没人敢动他。”
“保护?”
张横苦笑。
“师师姑娘,那可是天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周大人他……他身上的伤……”
李师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便被决绝所替代。
“所以,我们不能等。”
她走到张横面前,那双清亮的眸子,直视着这位江湖豪客。
“眼下的乱局,还不够。蔡京和高俅那两条老狗,还坐得住。我们要做的,是再点一把火,一把能直接烧到他们眉毛的大火!”
张横一愣:“姑娘的意思是?”
“刺杀李忠,只是开胃小菜,起的是震慑作用。”
李师师的声音,变得冰冷。
“接下来,我们要动的,不是人,而是……东西。”
“一件能让蔡京那老贼,比死了儿子还心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