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茶匙,指了指自已面前的棋盘。
那是一盘刚刚下到一半的棋局。
白子被黑子围追堵截,看似已经陷入了必死之局。
“所有人都以为,白子已经无路可走。”
“但如果,这颗被围住的白子,本身就是一枚……弃子呢?”
蔡京的声音,悠悠然地响起。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吸引黑子所有的注意力,让黑子将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这个包围圈中。”
“这样一来,棋盘上其他的地方,不就……空出来了吗?”
徐宁不是蠢人。
他听着蔡京这番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的嘴唇开始发白,看着蔡京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太……太师……您的意思是……”
“那火蟾衣……是您故意让他们拿走的?”
“那药库里的陷阱……也是您故意让他们触发,又故意让他们逃掉的?”
“您……您把高太尉的铁鹰卫,连同整个西城大营,都当成了……棋子?”
蔡京没有回答。
他只是放下了茶盏,从棋盒中,拈起一枚黑子。
然后,不紧不慢地,落在了棋盘上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位置。
一个,能瞬间盘活全局,反将所有白子都绞杀殆尽的位置。
“老夫这一生,从不相信什么暗桩。”
“老夫只相信,人性。”
“周邦-彦需要药,老夫便给他药。”
“他需要希望,老夫便给他希望。”
“他以为自已是执棋的猎人,殊不知,从他踏入汴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和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只不过是老夫这盘棋上,一个个……”
“身不由已的棋子罢了。”
他抬起头,看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徐宁,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现在,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接下来,就该看看,能钓上来多少条,藏在水面下的……大鱼了。”
“回去告诉高太尉,西城大营失火,他有不可推卸之责。明日早朝,老夫,会亲自向官家,为他‘求情’的。”
徐宁闻言,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知道,这场游戏,从一开始,高太尉……就已经输了。
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
汴河之上,孤舟之中。
那个人形的、散发着黑红色光芒的茧,表面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地暗淡下去。
船舱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光芒彻底消失。
草席之上,只剩下周邦彦那具如同焦炭般、一动不动的身体。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完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陈六的眼中,最后一点光,也彻底熄灭了。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落。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下一瞬。
那具“焦炭”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呢喃。
“水……”
“我……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