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六身上。
一名拱圣营老兵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低声对铁牛说道:“大哥,他……靠得住吗?毕竟他之前……”
铁牛没有回头,只是用眼神制止了他。
陈六的脸白了一分,他没有说话。
他默默地走到角落,解开油布,将那把陪伴了他十多年的角弓,拿在了手中。
弓身古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弓弦却保养得极好,泛着幽冷的光。
他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狼牙箭。
然后,他走到了洞口。
他看着洞外数十丈外,芦苇荡中,一只正在水面觅食的野鸭。
他的手很稳,稳得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家破人亡、内心充满悔恨的人。
弓开满月。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弓弦震响。
那支狼牙箭,仿佛根本没有飞行的过程,就那么突兀地,精准无比地,钉穿了那只野鸭的头颅。
野鸭连一声悲鸣都未能发出,便瞬间毙命,漂浮在水面上,只有一圈圈涟漪,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一箭功成,陈六缓缓放下弓。
没有人注意到,他放下弓的手臂,在袖口之下,正微微地颤抖着。
他转过身,看着张横,看着所有曾经的同袍,平静地说道:
“三百步内,我的箭,比声音快。”
张横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深深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撤退的路线,就交给你了!”
一个集潜入、夺药、狙击、撤退于一体的,大胆到了极点的计划,就在这小小的山洞之中,迅速成形。
张横不再耽搁,立刻转身走出了山洞。
他需要去动用他所有的力量,为这个计划,铺平道路。
铁牛则走到了陈六身边,那只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陈六的肩膀上。
他什么也没说。
但陈六却能感觉到,从那只手掌传来的,是信任,是托付,是兄弟之间,无需言语的承诺。
只是,当铁牛收回手时,他的声音却冷得像冰。
“你的箭,最好别再像你的决心一样会犹豫。”
“这次,你要瞄准的,是你家人的活路。”
陈六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没有反驳,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将这份警告与激励,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他低下头,开始用一块干净的软布,仔细地擦拭着他手中的每一支箭。
他的动作,轻柔而又专注,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他知道,今夜,这些冰冷的箭矢,将承载着少帅的性命,承载着他妻儿的未来,也承载着,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山洞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绝望。
而是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凝重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