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比任何赤裸裸的威胁都更让孙三恐惧。
他看见了自已的脑袋,像一个熟透的西瓜,“噗”的一声,被那双看不见的手轻易地捏爆。
“小……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办到!”
孙三点头如捣蒜,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下,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散发出难闻的骚臭。
他自已却浑然不觉,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然后用这笔钱,去救他那个病得快要断气的婆娘。
“滚吧。”
周邦彦轻轻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
孙三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冲出那扇破败的铺门,一头扎进黑暗的巷子里,像一只被猎鹰盯上的、慌不择路的耗子,瞬间消失不见。
铺子里恢复了死寂。
鬼十七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担忧。
“少帅,这……这能行吗?”
“这个孙三,一看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而且这条线太低级了,皇城司的人,会信他吗?”
周邦彦缓缓转身,走到铺子那唯一一张缺了条腿的破旧桌子旁坐下。
桌上,放着一盏早已冷透的粗瓷茶碗,里面还有半碗不知放了多久的浑浊茶水。
他没有回答鬼十七,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孙三,贪婪、胆小,却又偏偏自作聪明。他拿到钱,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保命,而是如何让这份天大的功劳最大化。”
他端起那碗冷茶,闻了闻,又嫌恶地放下。
“他不会直接去找那个小小的李四押司,因为他知道,功劳报上去,会被上官层层盘剥,最后落到自已手里的,怕是连三瓜俩枣都没有。”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越级上报。他会直接捅到皇城司的指挥使那里,甚至,如果他有门路,会想办法把消息卖给宫里的大太监杨戬。”
“为了让自已的情报显得更可信,更有价值,他还会添油加醋。他会把‘无意中听到’,说成‘冒死亲眼见到’,甚至会惟妙惟肖地编造出我们身上带伤、神色慌张、急于逃命的细节。”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周邦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毫无生气的弧度。
他看向鬼十七和另一名唤作刀十三的死士,缓缓问道:“蔡京和高俅,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鬼十七试探着回答:“是……是抓住我们?”
“不。”
周邦彦摇了摇头,眼中闪过洞悉人心的光芒。
“他们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将我‘勾结方腊余孽’的罪名,彻底钉死的证据。一个可以拿给官家看,拿给天下人看的,铁证。”
“他们发布的通缉令,只是一个开始。他们需要一场‘人赃并获’的大戏,来为这场栽赃陷害完美地收尾。”
“所以,任何关于我,和‘摩尼教’有关的情报,无论真假,他们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上来。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个孙三,就是我扔进海里,引诱鲨鱼的第一块血肉。”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幽冷。
“而一块血肉,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