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漕帮一处废弃的粮仓地窖内。
霉味、血腥味与浓烈的草药味交织在一起，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烛火如豆，在潮湿的空气中挣扎跳动，将周邦彦那张被火纹扭曲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如同地狱归来的判官。
“噗——”
一口压抑不住的黑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少帅！”
鬼十七和刀十三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没事。”
周邦彦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他的脸色，比墙上的石灰还要惨白。
一路在冰冷的御渠中潜行，又强行分出内力护住李师师的心脉，破解“九转玲珑”锁时更是耗尽了心神，最后在延福宫，全凭一股意志强撑。
此刻，那股气一泄，积压的伤势与寒毒，便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吞没。
刀十三迅速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周邦彦的口中。
“少帅，这是用老帅留下的方子配的‘续命丹’，能暂时护住您的心脉，但您内力损耗太大，必须立刻静养。”
周邦彦点了点头，将那股腥甜强行咽下，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地窖的入口。
他在等。
等一个消息。
一个决定他们所有人是生是死的消息。
延福宫的那场兵谏，看似是他赢了，将证据呈到了天子面前。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只是开始。
蔡京那条老狗，绝不会坐以待毙。
接下来，必然是他们最疯狂、最不计后果的反扑。
时间。
他唯一拥有的，只剩下时间。
就在此时，地窖的暗门被猛地撞开。
一名不良人的兄弟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愤怒，声音因恐惧而嘶哑扭曲。
“头儿！宫里……宫里出事了！”
地窖内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大太监杨戬刚刚出宫，亲自带着皇城司的人，已经封锁了所有城门！城墙之上，贴满了海捕文书！”
那名兄弟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一张被雨水打湿的文书，颤抖着展开。
上面的字迹，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眼。
“……叛将之后周邦彦，勾结江南匪类方腊余孽，于昨夜制造内乱，火烧虹桥，意图颠覆社稷……着即捉拿，凡窝藏、协助者，满门抄斩！格杀勿论！”
“轰！”
海捕文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地窖中每一个人的心上。
“护民校尉”的墨迹未干，转眼就成了“勾结匪类”的钦犯。
这荒诞到极致的转变，让地窖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和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他妈的！”
鬼十七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那狗皇帝！那群奸臣！卸磨杀驴！他们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