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张横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仿佛被这几句话抽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他脸上的狂怒,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最终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悲凉和无力。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然后呢?
然后,就是漕帮覆灭,就是所有信任他的兄弟,都变成和他脚下的小六子一样的冰冷尸体。
他颓然坐倒在甲板上,那魁梧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无比佝偻,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
他双手抱着头,像一头被拔了牙、敲断了脊梁骨的猛虎,连最后的嘶吼都发不出声音,只有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在喉咙里滚动,如同破旧的风箱。
许久,许久。
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报仇。”
周邦彦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但,不是送死。”
他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宛如实质的寒光。
“他们想看我们发疯,我们就疯给他们看。但怎么个疯法,什么时候疯,在哪里疯,得由我们自已说了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张叔,现在,立刻挑出漕帮最大、最显眼、跑得最慢的三艘货船。”
“把船上所有能点着的东西,木柴、桐油、棉布、旧渔网……全都给我堆满,有多少堆多少!然后,把我们所有的火油,一滴不剩地,全都给我浇上去!”
张横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周邦彦的嘴角,勾起一抹疯狂而冷酷的弧度。
“还不够。”
他又补充道:“在火油上面,再给我覆上厚厚一层打湿的草料,越湿越好。”
“湿草?”
一个汉子不解地问。
“对,就是湿草。”
周邦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快意。
“火油能起冲天大火,亮得能把人的眼睛晃瞎。”
“而湿草,能生遮天蔽日的浓烟,呛得能让整个汴京城的人,半夜里都从床上咳着坐起来!”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了汴京城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是他计划的舞台。
“地点,就选汴河上最显眼的——虹桥!”
“你是要……”
张横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发颤。
“对。”
周邦-彦的声音里,透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疯狂。
“我要一场弥天大火,一场能照亮整个汴京城夜空的火!”
“我要让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宫里的官家,府里的权臣,还有辽国的那些探子,全都被死死地吸引到虹桥!我要让他们都以为,我们漕帮中计了,我们疯了,我们失去理智,要去虹桥跟他们玉石俱焚!”
“他们越是觉得我们愚蠢,对葫芦河的防备,就越是松懈。”
此计,名为声东击西。
更叫,瞒天过海,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