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登上了那艘孤舟。
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在船头坐下,将那把紫檀木琵琶横于膝上。
夜风吹拂着她的长裙,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色纱衣。
她美得不像凡尘中人。
周邦彦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她。
鲍六郎和所有的护田队、漕帮的兄弟们,也都屏住了呼吸。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在寂静的山谷中骤然响起。
那琴音不高亢,不激越,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李师师的指尖在琴弦上缓缓地拨动。
她弹的,不是《十面埋伏》的杀伐,也不是《胡笳十八拍》的悲怆。
而是一首他们从未听过的,温柔到了极致的小调。
那曲调很简单,很纯粹,像江南的流水,像故乡的炊烟,像母亲在摇篮旁的轻声哼唱。
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对生命的眷恋,对和平的渴望,对未来的期许。
琴声在山谷中回荡,仿佛在对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做着最后的告别,又仿佛在对那些即将踏上征途的战士做着最温柔的祝福。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李师师缓缓起身,对着岸上的周邦彦,对着所有人,盈盈一拜。
随即,她坐回船中,再不回头。
船夫撑起长篙,小船缓缓地驶离了岸边,汇入了漆黑的江水,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周邦彦一直站在那里,直到那艘船彻底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小点。
他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紧紧握着的拳头,和手腕上那根冰冷的、由青丝编织成的弓弦,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少帅,我们该准备了。”鲍六郎走到他的身边,沉声说道。他已经改了称呼。
“嗯。”周邦彦点了点头,转过身,看向那座充满了杀机的“九曲黄河阵”,眼中只剩下了冰冷的、无情的决断。
“传令下去,所有人,按计划,进入伏击位置。”
“是!”
……
天,蒙蒙亮。
一支浑身散发着铁血与死亡气息的军队,出现在了栖霞山下的谷地。
他们,正是蔡攸手中最精锐的王牌——辽国“冰甲营”。
为首的将领,是拓跋翰的副手,一个同样以残忍着称的辽国悍将。
他看着眼前这座看似空无一人的山谷,和谷地中央那座用茶饼堆砌成的古怪阵法,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冷笑。
“南朝的猪,就是喜欢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传我命令,全军冲锋!踏平这座山,把那些躲在里面的老鼠,一个个都给我揪出来,剁碎了喂狗!”
随着他一声令下,上千名身披重甲的“冰甲营”士兵,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山谷发起了冲锋!
然而,就在他们冲入山谷,踏入那座“九曲黄河阵”的瞬间,埋伏在山谷两侧高地上的周邦彦,眼中寒光一闪,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放箭!”
数十支早已准备好的火箭,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入了那座由茶饼、烈酒、硫磺和迷迭香组成的死亡大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