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一看,是伊藤聪美。
“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十点多了,你觉得你睡了多久?”
“不知道,所以结果怎么样了?”聪美所说的话让我面红耳赤,我也只能转移话题。
“现在还不知道,我把我负责的那些人都找到了,在一次次劝说中,完善着那一套话术,终于还是劝下了所有人前往场馆内去投票。其他人的战况我就无从知晓了,我是来和你换班的,你的票还没投吧。快去场馆吧。你再慢吞吞的,到时候可别是最后一个了。”
“嗯,那我先走了,再见,辛苦你了。”我起身,拍了拍自己睡得有些发昏的脑袋,深吸一口气,便要向着门外走去。临走在门缝中,看到聪美和我一样趴在了部长卧榻旁睡了起来,一时间竟也打起了呼噜。我算是见识到了一个人的入睡能有多快了。
只不过,期待部长不会被她那如雷贯耳般的呼噜声震醒吧。不然,照顾之人反倒打扰到应照顾之人,这实在有些黑色幽默了。
走出病房,夜晚的医院实在是有些恐怖,特别是天已入冬,原本寒气就重的医院在此助纣为虐下,竟也有了身临恐怖电影环境的感觉。走出了医院,虽没了建筑物的庇佑,却让人感到放松了许多。虽然我也畏惧寒冷,但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加不喜欢医院那种阴沉的气息一些。
走在路上,竟也能发现同样向着弓道部进发的女生们,稀稀疏疏的人影,却在天边红光的照耀下连成线,成为了怪异夜空中更奇异的星河,向着远处延伸。
尽管我并没有对此盛况起到哪怕一点作用,但我还是不禁感叹了起来。一时间步伐却比以往更坚定了些许,一切都将在今晚画上句号,一定要成功啊!
6)藤村信奈
当我看到办公室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至少投票的人数应该是凑够了,只是他们到底会把票投给谁,就不知道了。
时间一点点推进着,各式各样的人相继从办公室中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表情都有所不同,之前就反对我们的前部长派表情大多张扬,毕竟在他们眼中,唯一失败的可能性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内部不团结,既然现在团结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阻力了。
按照此前坚实站在我们身后的人,寥寥无几也不难理解他们的态度,只希望聪美她们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了。我所做的也只是机械性地看着往来投票的一个个人。
直到看到一位有些熟悉的人,是长木君。他表面上身为前部长派,自然得面带笑容,但我不难看出这份笑容有几分僵硬。
他走后,大部分的前部长派几乎都投票结束了,办公室一下子又变得冷清了起来,每张票都有序号,而现在的序号也远没有达到一半,而女生在前来投票的人中并不算多。
终于有一段时间没人造访,我便向着窗外看去,天边的那一抹红色依旧,只是在暮色中分明可以看到几个身影在灯光之下移动。
看样子是从宿舍区出发的,至于目的地,我没有闲暇继续观察,只是坐回了位置静静等待,等待着那种可能。
没过多久,敲门声传来,我起身要去开门。
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生面孔的女生。
“是这里投票吗,副部长?”她这样说道。
“是的。”我愣了一下,肯定道。
“好,大家都往这边过来,在这边投票。”
看来我的猜想成功了,向外瞥了一眼。发现外面的人已经排成绵延不止的小队,如同一条神龙,只见其首不见尾。
来不及高兴,急忙回到位置上,在投票流程上进行仔细的指导,每个投完票的人,也很默契的留下来教下一个人规则后,才离去。于是乎,我也竟空闲了下来,只是看着票一张张地被抽着,序号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加着。原本遥不可及的目标,在此刻也第一次真正获得了可能性。
“那个前部长,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之前还不知道,原来干过这么多坏事。”
“是啊,我还以为我们部长是一直当过来的。”
“那个账单给我看的时候给我看呆了,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每天只能吃土了。”
“那个前部长这么混蛋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支持他?”
“跟着有钱赚呗,不然你以为他圈走的钱,去哪了?”
“太恐怖了。”
从人群的交流中,我大概知晓了聪美她们的宣传方式了,中立派的女生大部分确实都是没有经历过前部长时代的。未尝昔日之苦,何品今月之甜。我要是早些意识到这点,也许就不会让我们处于孤立无援了。
但至少有人认识到了这一点,并借此进行宣传,这可谓是亡羊补牢了。
序号也渐渐靠近弓道部实际的部员数,往来的人数也渐渐少了。我刚起身,准备再往窗外观望一下的时候,敲门声久违地响起,是一个有些熟悉的节奏。
开门,眼前是西川瑾,她正喘着粗气,看样子是跑过来的。
“你咋跑过来了,我刚准备过去你那边诶。”
“嗯?聪美让我过来的,那个家伙不会又骗我吧。”
“她可能真的不知道我会过去,毕竟我也没想到人会来这么多,参与投票的比例也远超了我的预期。”
“嗯,那个家伙现在应该在部长床边睡觉呢。”
“话说部长有醒来过吗?”
“还没有诶,但是可能快醒了。”
“还有几张票,就先不等她们了。”
“万一就差这么几张票呢?”
“那也只能算天命了。我现在要干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去了。”
“什么?”瑾露出了笑容,明明知道我要干什么,却还装作不知道。
“找部长去,去投她那关键一票。”
“万一她没醒呢?”
“那就直接去议长指定的地方,他指定的地方恰好就在医院附近。”
“是那个被叫做鬼屋的小房子吗?”
“按照地址应该是的,这样的房子才符合他神出鬼没的状态。”
我拿起笔,在便签上写上字“已出门计票,阁下的票并非不被需要,只是时间不允许,若感损失,定有补偿。”
贴在门上,将办公室门反锁后,便带着投票箱和瑾一同出门了。
(7)长条和惠
做了很多梦,各种各样的梦,只是无一例外都是噩梦,睁开眼,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边躺着一个有些熟悉的人。之前我来过类似的地方,这种地方一般被称之为“病床”。
看来我那个时候是倒下了,比赛的结果我还清晰地记得,是我输了,一切都已经画上句号了。其实我不止一次从梦中惊醒,只是过不了多久,意识又会被卷入新的噩梦之中。
比起噩梦,也许我更加畏惧,梦的终结。
讽刺的是,从一个个苦涩的噩梦中苏醒,我的精神状态却出奇地好,这也许是我这么久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了,是这最应该难眠的一次。
“呼呼呼!!!”趴在我病床边的聪美毫不留情地打着呼噜,这也许是我最终能够醒来的原因吧。
只是我还以为会是静兰趴在我床边呢。怎么说呢,有点小小的失望。
眼前的视野没有此前那般清晰,全身上下唯一的问题也就只有这点,我也能大概猜到我是为什么而晕倒的了。
能力使用过度被反噬的例子并不少见,只是这是我第一次经历。不过也应该没有下一次了,毕竟我已经没有再战斗下去的必要了,尽管我的精神在尖锐的呼噜声中被刺激得很是精神,但我的意志大概早已经在过往的那般漫长的岁月中被扯碎了。
向着窗外看去,是天边是一抹血色,如同我在比赛中倒下前看到的那般鲜艳。
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了,转头看去,是静兰和瑾,静兰手中抱着一个硕大的箱子,至于表情不知为何是愤怒的。
“伊藤,聪美。你就这么看护病人的吗?人家病人都醒了,你还在那里睡觉打呼,还打得这么响!”
她的这声怒吼,瞬间把趴在我病床边酣睡的聪美震醒了,站起身,还有一抹依稀可见的哈喇子在空中飘荡。
“因为这里太安静了,而且今天太累了,所以就……”聪美这样解释道。
“好吧,今天确实辛苦你了,但也只是别打这么响的呼啊。”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东西啦。”
瑾在静兰的身旁坏笑,此刻的场景也许就是我之前忘记守护的近处的美好,不过这份场景大概以后也很难再看到了吧。
“部长,给。”
静兰把我病床旁那大概是用来吃饭用的升降桌升起,把一张小纸条放到了我的面前。
“这不是投票用的纸条吗?你怎么?”
“事情很复杂,等会回来再和您解释。”
居然用敬词吗?一时间让我难以理解。
“在这上面,填上自己心目中的弓道部部长的名字吧。”
“这是?”
“我努力的结果,部长你先快点填吧,我要在十一点之前把这个东西交过去。”
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五十了,不会来不及吗?我轻抬头看了看静兰,她的表情明显有几分紧张,那我也确实得快点了。
我拿起笔的瞬间,她们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把身子背对着我。有必要吗?
在我睡着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多少奇怪的事情,我等一下一定要让静兰给我好好地讲一讲。
思索了片刻,我在单子上写上了我心目中的人选,然后塞进了静兰特意放在床边的投票箱。
“我搞好了,你们可以转过来了,一个个都背对着我,感觉怪吓人的。”
“害怕我们转过头,发现我们都是鬼吗?”
静兰转过头摆了一个有些蹩脚的鬼脸,没有吓到我,倒是让在场的大家都噗呲笑了出来。
“那部长,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出发了。等我的好消息吧。”静兰抱起箱子,就准备离开。
“我等你回来,好好给我讲一下你施展的乾坤大挪移之术。”
“好的,拜拜。”静兰说罢,便快步走出,轻轻关上门,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尽管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希望她能够成功吧。
(8)紫春静兰
抱着投票箱在医院中快步走着,所剩的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但是如果奔跑撞到了什么病人,也许就会酿成大错。
于是乎,我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抱着一个怪异的箱子在一个可能爆发灵异的医院中高速移动着。
所幸,部长所在的楼层是二楼,没过多久,我便从医院中走出,在外面便可以有些放肆的奔跑了起来。尽管依旧有撞到人的风险,但此刻的我已经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
终于,我还是找到了议长所指定的住所,这个玩意外表确实很像一个鬼屋,这种房子安置在医院附近,真的不会聚集阴气吗?
不过我们学校的医院也没死过人,应该也没啥阴气吧。万一死过人呢?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重重地敲打着房门,我并不知晓时间,可能已经超时了,但如果他住在这里面,就用敲门把他吵醒吧。
这样想着,敲门声愈发激烈,直到里面传来一阵有些过于年轻的男生的声音。
“好了好了,来开门了。门被打开了,开门的人居然是剑道部部长。
“为什么是你开的门啊?”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因为议长大人正在记我的票。”他这样说道,招呼着我进去。
里面黑黢黢的,只有在火炉旁摆了一张桌子和几个椅子。房间的光大概是由火炉提供的。桌子上放着剑道部的箱子,椅子就剩下一个似乎是专门留给我的。
“你迟到了诶,他的票我都快数完了,你才来。”
“对不起,我去探望部长了。”
“说起来,你好像是副部长代行部长权利来着。”
“是的呀,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当部长的这个可能,而不是屈居于人下,一般像你这样杰出的日常是不会甘于屈居人下的。”
“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如果我想要这个位置,也许就不会有这般狼狈了。”
“希望你今日所说能伴随你后面的时光,你的好了,数到一半基本上就不用再数了,你毫无疑问是众望所归的部长。”他这样对着剑道部部长说道。对方似乎并没有特别高兴,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确实他对剑道部的掌握是毫无疑问的,就算我没有退部,也想不到除了他以外的人选来投票了。
议长把剑道部的那些票抱起来,一把推入了一旁的火炉,火炉爆燃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
“到你了,副部长同学。”
“给您。”我将投票箱递给了议长,他用着那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钥匙,把箱子打开了,将票摊到了桌子上。
如果我用嘴吹一阵风会不会把票吹到火炉里面去,一瞬间我产生了这样一种猜想,但这样只是损己不利人,便在臭骂了自己几句后,便抛在了脑后。
票很多,数字与名字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几分光芒,让我能多少窥探一些名字。
里面的票投入的时间早已经不从考据,只是名字总归只出现了两个,一个是和惠部长,另外一个就是前部长派选出来的那个领导人。有些机械地看着那两个名字在眼前闪过,但一瞬间一个新的名字出现在了我眼前。
上面分明写着我的名字,至于数字则是这些中最大的那一个,我当然记得我部长写的那张票的序号,而这恰好就是那一个。
议长在这张票停留的时间最长,这也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去记下序号和所写的东西,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他故意的。
但我的脑中也无暇思考这些。部长为什么会选我?我还以为她肯定会选自己,她是不想当部长了吗?那我这一系列行为岂不是都是在强人所难?
一瞬间一万种想法在我脑中闪过,面对一切都未曾动摇过的我,在此刻却开始怀疑起来,自己行为究竟是否存在所谓的意义。
直到“别担心,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结果如何也已无悔了。”剑道部部长拍了拍我的肩膀,他那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安慰,在此刻却阴差阳错地成功稳定了我的情绪。
我只是坐回了位置,看着火炉中跳动的火星,发起了呆。
直到“好了,你的票也点好了。你们的差距和他的就大了,哎差一点。”
失败了吗?一瞬间一百种感受向我袭来,头也变得沉重起来。
“差一点就输了,恭喜你们,长条和惠赢得了胜利。”
“好耶!”剑道部部长在一瞬间从凳子上窜起,他看上去要比我高兴地多。
“怎么,是对我发欲扬先抑感到不满了吗?”
“没有,只是刚才偷看到和惠部长所选的居然是我,让我来当下一任部长。当事人都不情愿,我所做的这一切是否……”
“倘若你没有做这一切,你们所担心的就不只是是否情愿了。再说了,票是别人投出来的,现在就算你想当大家票不投给你,都没用喽。”这个老头说话还是这么的气人,不过所幸结果是好的。
“一切就随着这团火焰而结束吧。”
他抱起那堆票,丢入火中,在火蛇的吞噬之下,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好了,你们差不多可以走了,老人家要早点睡觉了。明天早上还要召集大家宣布一下今晚的结果呢。”
“话说柔道部部长不用重新选吗?”剑道部部长这样说道。
“还有这茬?哎呦,我都给忘了。那就明天通知他们投票好了,结果就等后天再公布好了。别担心你们的成果今晚就生效了,别人要是来刁难你们,报我的名字就好了。实在不听,我的助手会出马的。”
“麻烦您了。”
“你们快走好了,困死老夫了,拜拜。”
他半推搡着把我们送出了鬼屋,我们在外面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见。今晚和你的结盟,让我感到身心愉悦。”
“不过以后就得让你和部长好好聊聊了。”
“好了,我先走了。”他没说几句话,便挥手要离去了。
时间也确实不早了,我也便没有抓他回来继续迫害。毕竟我明里暗里可以感受到,他对部长有那么一丝丝好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不过古代不是流行那种以亲缘加固盟约的吗?没准可以,试试看这个。只是不知道部长会不会揍我就是了。
一边想着,一边有些悠闲地向着医院的方向走去了。
走到了部长的病房,看到部长与聪美、瑾三人在大半夜畅聊着,我一时间竟也不舍得打破这份难得的美好。
“静兰快进来好了。”部长似乎是看到了我这样说道。
“既然副部长回来了,那么我们就先暂且告退了。”瑾近乎拖着聪美,一同向着病房外跑去了。
“这俩家伙。”部长嘀咕着,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那般复杂。
“部长我们胜利了,您能继续当部长了。”
“谢谢你,静兰,你辛苦了。”部长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般高兴,难道她真的早就已经不想当这个部长了吗?
“时间不早了,静兰,今天晚上就陪陪我吧,这里的床还蛮大的。跟我好好讲讲你在我昏迷中所做的那些努力。”
“嗯。”天也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我也同意了和部长睡一张床。
但原本疲惫的身体,在和部长讲起为她付出的那些努力的时候,却也变得不再沉重起来。尽管灯已经熄灭,但我却能感受到部长的喜悦。
“嗯,多谢你,能够支持我。本来我已经接近放弃了,但现在有你的支持,我也没有理由不继续努力了。”
部长的这番话一瞬间如同一阵暖风将我内心的那块坚冰融解,融化的雪水顺着眼眶流下,是那般温暖。
部长将我一把抱住,这是我许久未体会的温暖,而我的意识却逐渐被这份温暖所融化。
“睡个好觉吧,辛苦你了。”
我的意识也伴随着这句话,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