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圣心疗养院斑驳的外墙蜿蜒而下,像无数条透明的蛇在啃噬这座废弃的建筑。林涛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配枪握把。铁门上的锁链已经被人剪断,断口处还泛着新鲜的金属光泽。
\"有人比我们先到。\"秦越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潮湿的脚印,\"41码左右,左脚印比右脚印深——是个习惯用左手的跛足者。\"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右眼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收缩得比左眼慢了半拍。自从收到那封标着\"077\"的匿名邮件,这种细微的不协调感就越来越明显。他抬头望向疗养院三楼破碎的窗户,恍惚间似乎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你确定要现在进去?\"秦越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台风预警说暴雨会持续到午夜。\"
林涛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黄铜钥匙——和匿名邮件附件照片里插在第三把锁上的一模一样。\"三天后就是满月。\"他说着推开了铁门,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疗养院前院的石板路上长满了青苔,每一步都像踩在潮湿的海绵上。主楼门廊的铜牌上,\"镜面治疗中心\"几个字被人用红漆重新描过,在雨水中泛着血一样的光泽。林涛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台阶,那里散落着几片新鲜的玻璃碎片。
\"小心。\"秦越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台阶上有血迹。\"
林涛蹲下身,手电光照亮了几滴暗红色的液体,尚未完全被雨水冲散。他顺着血迹的方向看去,发现它们断断续续地延伸向大厅深处。
\"不超过两小时。\"秦越从取证包里取出棉签取样,\"有人受伤了,或者...\"
\"或者带着受伤的人。\"林涛接上她的话,右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他的耳鸣突然加剧,耳道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这种症状自从三年前那场仓库爆炸后就一直伴随着他,但此刻格外强烈。
大厅里的霉味混合着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让林涛的鼻腔一阵刺痛。墙壁上布满了划痕,最显眼的是一个巨大的\"Z\"字,周围环绕着数十道细小的刻痕,组成一个放射状的诡异图案。
\"看这里。\"秦越的手电光照向接待台后面的墙壁。灰白的墙面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陆文渊\"三个字反复出现,而且每一处都比其他刻痕更深、更工整。
\"陆铭的父亲。\"林涛的指尖划过那个名字,\"二十年前这家疗养院的院长。\"
秦越的手电光束突然停在一个角落:\"这里有个不一样的。\"她指向一个被圆圈起来的名字——\"杨振\",旁边还刻着一串数字:1999.07.07。
林涛的呼吸一滞。那个日期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扇门。他七岁那年夏天,父亲带他来过这家疗养院。那天特别热,蝉鸣声刺得人耳膜发痛。他记得走廊尽头有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自己的倒影似乎比现实中的动作慢了半拍...
\"林涛?\"秦越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脸色很差。\"
\"没事。\"林涛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先找地下室入口。\"
护士站后面的档案室门虚掩着,林涛用枪管轻轻推开,一股纸张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档案柜东倒西歪,满地都是散落的病历。秦越蹲下身,捡起半张泛黄的纸页。
\"'镜面计划第七阶段...人格重构...记忆植入...'\"她念出上面的片段,眉头越皱越紧,\"这听起来像是某种非法的人体实验。\"
林涛接过那张纸,在残缺的页脚发现了一个模糊的红色印章——\"φ项目组\"。他的右眼突然刺痛,仿佛有针在角膜下游走。纸页背面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077号样本出现记忆自洽现象,建议用创伤事件重置认知】
\"七个阶段...七个样本...\"林涛喃喃自语,耳鸣声几乎盖过了自己的声音,\"和邮件里的数字吻合。\"
秦越正在翻看另一个文件夹:\"这里有一份员工名单。1999年7月的值班表上有个叫杨振的实习医生,但...\"她抽出夹在里面的剪报,\"同年8月的新闻说他在疗养院火灾中遇难了。\"
林涛接过剪报,泛黄的报纸上印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陆文渊身边,面容与现在的陆铭有七分相似。报道称火灾起源于地下实验室,共造成三人死亡,其中包括院长陆文渊和实习医生杨振。
\"如果杨振真的死了,\"秦越的声音带着困惑,\"那给我们发匿名邮件的是谁?还有,谁在张薇案发现场留下了那些证据?\"
林涛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墙角一个半开的铁柜吸引。柜门锈蚀的铰链上挂着把崭新的锁,但已经被撬开。柜子里堆放着几个牛皮纸袋,最上面那个露出一角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陆文渊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疗养院门前,其中就有剪报上的杨振。但让林涛血液凝固的是照片边缘那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警服的男人,侧脸轮廓与他父亲惊人地相似。
\"这不可能...\"林涛的手指微微发抖。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φ项目启动日。左起:陆、杨、林、周...】后面的名字被水渍模糊了。
秦越凑过来看:\"这个'林'是指...?\"
\"我不知道。\"林涛迅速合上照片,但那个穿警服的身影已经烙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的头痛加剧,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声,恍惚间似乎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说:\"镜子会撒谎...\"
\"林涛!\"秦越抓住他摇晃的身体,\"你需要休息。我们明天再...\"
\"不。\"林涛挣脱她的手,\"去地下室。\"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隐藏在档案室后面的储藏间里,一扇锈蚀的铁门上挂着七把锁——其中第三把已经被打开,锁眼里插着一把黄铜钥匙,和匿名邮件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有人想让我们发现这里。\"秦越警惕地环顾四周,\"太巧合了。\"
林涛拔出钥匙,发现钥匙柄上刻着细小的\"077\"。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刺眼的手术灯、冰凉的金属台、七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围绕着他...
铁门后的楼梯陡峭狭窄,手电光照出空气中漂浮的灰尘。越往下走,福尔马林的气味越浓,混合着某种肉类腐败的甜腻气息。林涛的每一步都在空荡的楼梯间引起多重回声,听起来像是有许多人跟在他们身后。
地下室的走廊比楼上保存得更完整,墙上的油漆虽然剥落,但仍能辨认出原本的淡绿色。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金属门,每扇门上都标着编号,从001到007。
\"像是隔离病房。\"秦越用手电照向门上的观察窗,玻璃后面漆黑一片,\"或者...\"
\"实验室。\"林涛的声音干涩。他停在007号门前,发现门把手上没有灰尘,显然最近有人使用过。
门没锁。林涛推开门,手电光照出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正中央是一张束缚椅,皮革上残留着深褐色的污渍。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面已经龟裂,裂缝组成一个诡异的φ形图案。
\"天啊...\"秦越的手电光照向角落里的铁柜。柜门半开,露出里面一排排玻璃罐子,福尔马林液体中漂浮着各种人体组织标本。最前排的罐子上贴着标签:【视网膜样本-序列7】。
林涛的视线被墙上的一片痕迹吸引。在剥落的墙皮下,有人用锐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与楼上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个名字都被划掉了,只在最下方留下一个新鲜的刻痕——\"周小雅\",旁边画着一面破碎的镜子。
\"周小雅...\"林涛念出这个名字,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的耳鸣达到顶峰,耳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找第七面镜子...\"
\"林涛!\"秦越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她站在房间另一侧,手电光照着地面,\"看这个。\"
地板上有一串清晰的鞋印,沾着某种暗红色物质。林涛蹲下身,从取证包里取出比例尺拍照。鞋印的纹路与张薇案发现场提取的完全一致——41码,左脚印比右脚印深。
\"凶手来过这里。\"林涛的声音低沉,\"或者...\"
\"或者他就是从这里出去的。\"秦越接上他的话,脸色苍白,\"但杨振已经死了二十年,除非...\"
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突然从走廊尽头传来。林涛迅速关掉手电,拉着秦越躲到门后。黑暗中,他们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