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像一条被拉长的灰白色隧道,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腐烂的甜腻。林涛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三天没合眼的疲惫像铅块一样坠在眼皮上。
\"307病房。\"护士站的年轻护士头也不抬,\"探视时间只剩二十分钟。\"
林涛亮出警官证时,护士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她迅速翻动登记簿,指甲在\"周小雅\"的名字上停留片刻。\"病人情况不稳定,\"她压低声音,\"从昨晚开始一直在说胡话。\"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林涛闻到了铁锈味。不是血,是某种更陈旧的金属气息,像是生锈的剪刀被浸泡在酒精里。周小雅蜷缩在病床角落,旗袍换成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她的头发散乱,发梢沾着干涸的血迹。
\"周小姐?\"林涛轻声唤道。
周小雅猛地抬头,眼球布满血丝。她的视线越过林涛肩膀,突然尖叫起来:\"镜子!把镜子拿走!\"她抓起枕头砸向墙壁,棉絮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像一场微型雪崩。
林涛按住她颤抖的肩膀,触感如同抓住一只受惊的鸟。\"没有人带镜子来。\"他放缓语速,\"我是林涛,记得吗?昨天在您工作室...\"
\"工作室...\"周小雅的嘴唇开裂,渗出细小的血珠,\"张姐查到了...他们用镜子...\"她的声音突然卡住,手指痉挛般抓挠着床单,\"药...他们给我打了药...\"
主治医师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三支不同颜色的钢笔。\"创伤后应激障碍伴随药物诱发精神症状,\"他翻着病历,\"病人血液检测显示有硫喷妥钠残留,这种药物二十年前就停用了。\"
林涛的指尖在笔记本上停顿:\"硫喷妥钠?\"
\"俗称'吐真剂',二战时期用于审讯。\"医生推了推眼镜,\"高剂量会导致记忆混乱和幻觉。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我们在她后颈发现微量东莨菪碱,这种组合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精神病院很常见。\"
圣心疗养院。林涛的胃部抽搐了一下。他想起地下室那些束缚椅,通风管上悬挂的注射器。
\"能确定注射时间吗?\"
\"48小时内。\"医生突然警惕起来,\"警官,这案子是不是...\"
病房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林涛冲回去时,周小雅正用输液瓶碎片抵着自己脖子,鲜血顺着锁骨流进衣领。\"他们来了...\"她盯着病房角落的阴影,瞳孔放大到极限,\"7号...12号...都在镜子里...\"
林涛缓慢靠近,闻到一股苦杏仁味从她口腔散发出来。\"周小姐,看着我。\"他伸手的瞬间,周小雅突然僵住,眼球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有人在她体内拧紧发条。
\"癫痫发作!\"护士按下紧急呼叫铃。医护人员涌入病房时,林涛注意到周小雅的右手在抽搐中比划着什么——食指中指并拢,在左腕内侧反复划动。这个动作他在审讯室见过,陆铭焦虑时总会无意识做出同样的手势。
走廊尽头的公用电话亭散发着霉味。林涛拨通秦越的号码,透过玻璃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雨水中扭曲变形。
\"硫喷妥钠加东莨菪碱,\"秦越的声音夹杂着实验室仪器的嗡鸣,\"这是典型的'人格重置鸡尾酒',六十年代cIA在KUltra计划里用过。\"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更诡异的是,周小雅血液里还有种化合物,分子结构与圣心疗养院1989年的实验记录吻合。\"
林涛的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能追踪药物来源吗?\"
\"理论上不可能。\"秦越停顿了一下,\"除非有人保存了当年的实验样本。对了,陆铭的体检报告有发现——他肘窝有长期注射痕迹,但看守所医务室从没给他打过针。\"
雨点砸在电话亭顶棚,像无数细小的锤击。林涛挂断时,发现通话键上沾着暗红色粉末,闻起来像铁锈混合着檀香。他掏出证物袋小心采集,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软底鞋摩擦地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