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铁门被铁链层层缠绕，锁眼处插着半截断钥匙。陈志刚用破门锤撞开时，霉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手电光照亮墙上的工具架：电击器、束缚带、布满针头的金属头盔...全都一尘不染，像是有人定期保养。
秦越的呼吸突然急促：\"这些设备...上周还在使用。\"她指着工作台上的灰尘痕迹，\"看这个圆形压痕，是笔记本电脑的散热架。\"
林涛的手电扫过文件柜，突然停在某个标签上：《镜像计划终期报告》。抽出文件夹时，几张照片滑落在地——年轻的陆文渊站在手术台旁，台上绑着两个相貌相同的男孩，他们头顶分别贴着\"3\"和\"7\"的标签。照片背面写着：\"1997.12.24，首次人格覆盖实验，3号受体排异反应强烈。\"
报告正文的医学术语密密麻麻，但结论部分被红笔重重划出：\"7号受体成功接纳主人格模块，但镜像人格未完全消除，建议终身服用氯氮平维持压制。\"
\"所以杨振要报复的不只是陆文渊...\"秦越的声音发抖，\"还有被植入陆铭人格的他自己。\"
地下室深处突然传来电机启动的嗡鸣。林涛循声找去，在储藏间发现一台老式放映机，正在循环播放某段录像：穿白大褂的男人对镜头宣布\"镜像计划第二阶段启动\"，他身后的电子屏显示着脑部扫描图，两个重叠的脑电波逐渐同步。
男人转身时，林涛看清了他的脸——是年轻时的陆文渊，而他白大褂胸口别着的，正是那枚铂金袖扣。
放映机突然卡带，画面定格在陆文渊举着注射器的瞬间。林涛凑近观察，发现镜头角落的观察窗后，站着穿病号服的杨振，他的眼神与悬崖边坠落的那个身影完全重合。
\"这里有血迹。\"陈志刚的声音从储藏间后方传来。他移开一堆发霉的床垫，露出地板上用粉笔画出的人形轮廓，旁边扔着几支标有\"7\"的安瓿瓶。
秦越取样时突然僵住：\"轮廓尺寸不对，这是个成年人。\"她的检测仪扫过地板缝隙，\"血液反应延伸到墙边...有人在这里受过致命伤。\"
林涛的耳机突然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技术科同事断断续续的喊叫：\"你们...定位...干扰...杨振的信用卡...刚才在...陆铭父母家...超市消费...\"
三人冲向楼梯时，放映机自动重启。录像里陆文渊的声音在空荡的地下室回荡：\"记住，7号，镜子里的才是真实的你...\"
疗养院外的暴雨演变成冰雹，砸在警车顶上如同密集的鼓点。林涛猛打方向盘避开倒下的树干，仪表盘上的GpS信号时断时续。
\"陆铭父母家地址确认了？\"陈志刚在后座检查弹匣，金属碰撞声混着雨刷器的节奏。
秦越盯着平板电脑上闪烁的红点：\"杨振的手机信号最后一次出现在县城汽车站，但...\"她突然放大某个监控截图，\"看这个便利店摄像头拍到的，虽然戴着口罩，但右耳缺失了耳垂——和陆文渊助手照片里的特征一致！\"
林涛的油门踩得更深。挡风玻璃上的冰雹被雨刷扫开，瞬间又覆上新的白点。他想起地下室那份报告末尾的备注：\"7号受体在应激状态下会出现人格逆位，此时镜像人格将完全接管主体行为。\"
\"陆铭知道吗？\"秦越突然问，\"关于他被植入的人格...\"
陈志刚的拳头砸在座椅上：\"操！如果他突然'想起'自己是谁——\"
林涛的手机突然亮起，未知号码发来的视频请求。接通后画面剧烈晃动，显示出一间老式客厅，陆铭的母亲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镜头转向窗户，一个戴渔夫帽的背影正在院墙上涂画什么，红色油漆顺着砖缝流淌成数字\"7\"。
视频戛然而止，紧接着发来的定位是陆家老宅，附言只有两个字：\"谢幕\"。
县城的霓虹灯在暴雨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林涛急刹在陆家巷口时，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秦越的检测仪显示前方有强烈的电磁干扰，而陈志刚的夜视镜里，陆家二楼窗口闪过一道人影。
\"狙击点。\"陈志刚简短地说，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林涛和秦越绕到后院，发现厨房窗户被撬开。窗台内侧的灰尘上有半个掌纹，秦越迅速取样：\"与杨振木屋提取的指纹匹配。\"
客厅里弥漫着普洱茶的气味。茶几上摆着两个青瓷杯，其中一个边缘有口红印。林涛蹲下身，发现地毯上有拖拽痕迹通向楼梯，木质扶手上留着几道新鲜的抓痕。
二楼卧室门缝下渗出灯光。林涛握枪的手微微出汗，金属扳机在掌心烙下深痕。他踢开门的瞬间，秦越的强光手电照出墙角颤抖的陆母——和她身后举着注射器的杨振。
\"放下武器！\"林涛的喝声与陈志刚破窗而入的碎裂声同时响起。
杨振的左脸在月光下如同融化的蜡像，那道疤痕已经延伸至脖颈。他的白大褂敞开着，露出腰间缠绕的电线，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表情——此刻他微微歪头的角度，与陆铭接受采访时如出一辙。
\"你们来得正好。\"杨振的声音突然变成陆铭温和的语调，注射器在指尖转了个圈，\"见证真正的镜像时刻。\"他猛地扯开衣领，锁骨下方的七个疤痕在月光下如同黑洞，\"二十年前今晚，陆文渊在这里给我做了最后一次电击。\"
陆母突然挣扎起来，塞着布条的嘴里发出呜呜声。杨振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别怕，妈妈，很快就和爸爸团聚了。\"他转向林涛，眼神突然变得疯狂，\"你以为陆文渊是车祸意外？我花了十五年策划那场事故，就像策划张薇的死亡一样完美。\"
秦越的麻醉枪悄悄抬起：\"张薇发现了什么？\"
\"她查到了疗养院的资金流向。\"杨振的注射器抵在陆母颈动脉上，\"陆文渊用实验数据换取了境外制药集团的资助，那些药让至少三个孩子成了植物人。\"他突然笑起来，\"有趣的是，张薇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你不是陆铭'...\"
陈志刚的狙击红点锁定在杨振眉心。林涛缓缓前移半步，注意到杨振右手小指缺失了最后一节——与陆铭的钢琴老师描述的完全一致。
\"你本可以杀她灭口，却故意留下指向陆铭的证据。\"林涛突然明白了，\"你要的不是复仇，是让陆铭也体验被'抹杀'的滋味。\"
杨振的表情凝固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我只是想让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扯开衬衫，露出腹部缝合不久的伤口，\"但你们找到了地下室...我不得不加快计划...\"
秦越的检测仪突然尖叫起来：\"他体内有金属物体！\"
\"定位器。\"杨振露出诡异的微笑，\"陆文渊给我装的，就在这儿。\"他敲打自己的肋骨，\"现在它连着五公斤c4，足够把这条街送回地狱。\"他的手指移向腰间起爆器，\"最后三十秒，警官们，有什么遗言吗？\"
林涛的视线越过杨振，看到陆母疯狂摇头的动作。她挣扎着用绑住的脚踢向床头柜——抽屉微微敞开，露出半截反光的东西。
\"7号。\"林涛突然用命令式的口吻说，\"终止程序。\"
杨振的身体猛地僵直，瞳孔急剧收缩。这个在病历里被反复提及的编号像一道咒语，触发了某种条件反射。他的左手开始不自觉地抽搐，与陆铭接受讯问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陈志刚的子弹精准击中起爆器，而林涛扑向床头柜——抽屉里是一面古董手镜，镜柄上刻着\"7号观测镜\"。当他把镜子转向杨振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杨振发出非人的尖叫，注射器掉在地上。他在镜子里看到的显然不是自己的倒影，因为他的手指疯狂抓挠着脸，撕下大块皮肤：\"不...不...你答应过...永远不让他出来...\"
秦越趁机拽走陆母。林涛举起镜子步步逼近，镜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看看你是谁，7号。看看陆文渊对你做了什么。\"
杨振跪倒在地，腹部的缝合线渗出血迹。他颤抖的手指摸向耳后，撕下一层薄如蝉翼的生物膜——蜡像般扭曲起来，最终定格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游戏结束。\"他用陆铭的声音说，突然咬碎了某颗牙齿。
秦越的检测仪爆出刺耳警报：\"氰化物！快撤！\"
杨振倒下的姿势像是精心设计过的，正好压住了腹部的隆起。林涛最后看到的，是他嘴角解脱般的微笑，和右手比出的\"7\"的手势——与悬崖稻草人如出一辙。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林涛站在雨中，看着担架上的白布被鲜血渐渐浸透。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技术科发来最新报告：袖扣内侧检测出陆文渊的dNA，而张薇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与杨振基因匹配率99.99%。
秦越递给他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从杨振口袋找到的怀表。打开后，泛黄的相片上两个男孩站在疗养院台阶上，背面的日期是1997年7月7日——照片被人用针在\"3号\"男孩的脸上扎满了小孔。
\"结案报告怎么写？\"陈志刚擦着枪管上的雨水。
林涛望向二楼窗口，陆母正被医护人员搀扶着下楼。她的目光与林涛相遇时，突然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手指在胸前比划了一个\"7\"。
\"真相就像这面镜子。\"林涛把古董手镜放进证物箱，镜面上最后映出的是他自己疲惫的眼睛，\"有时候，打碎它比面对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