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实验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将林涛的影子投在证物墙上，与那些现场照片重叠成诡异的拼贴画。他第三次举起那枚铂金袖扣，在偏振光下转动——袖扣背面\"L.w.Y\"的刻痕边缘过于平整，像是被激光重新雕刻过。
\"纤维比对结果出来了。\"秦越的声音从显微镜后传来，她摘下橡胶手套时带起一股刺鼻的丙酮味，\"袖口提取的棉麻纤维与陆铭衣柜里的所有衬衫都不匹配。\"
林涛的指尖停在证物袋上。监控画面里陆铭穿的是藏青色杰尼亚西装，而证物登记表上记录的却是件灰格纹burberry。
\"更奇怪的是这个。\"秦越调出光谱分析图，几条波峰在屏幕上跳动，\"纤维里检出的灰尘含有大量古籍纸张特有的木质素降解物，还有微量蓖麻油——典型的老式印刷机油墨成分。\"
\"旧书店。\"林涛突然站直身体，撞翻了手边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陆铭的逮捕令上洇开，模糊了那个鲜红的手印。\"张薇遇害前常去的那家'拾光书屋'，就在陆铭公寓两个街区外。\"
秦越的镊子夹起另一份报告：\"鞋印也有问题。现场提取的42码鞋印前掌压力分布太均匀，正常人行走时大脚趾区域的压强应该高出23%左右。\"她在电脑上调出三维模型，\"看这个凹陷边缘，像是有人穿着鞋在血泊里故意踩出来的。\"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陈志刚带着一身烟味闯进来，手里捏着皱巴巴的审批单：\"上头要求今晚八点前移交全部物证给检方。\"他瞥了眼分析报告，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们在质疑证据链？\"
林涛把袖扣装回证物袋，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脆：\"陈队，三年前那个毒贩的尸检报告，你还记得第一页标注的异常吗？\"
陈志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转身锁上门，声音压得极低：\"左腕内侧有陈旧性烙印，形似数字7。\"他扯松领带，\"你怀疑这和杨振有关？\"
\"疗养院病历里提到过编号制。\"林涛调出手机里拍下的残页照片，\"陆文渊用数字给实验体编号，杨振是7号。\"他指向照片边缘模糊的表格，\"这里提到3号实验体在1999年'终止'，而三年前那个毒贩...\"
秦越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虎牙！陆铭的牙科记录显示右侧虎牙有独特的分叉，那个毒贩的尸检照片里——\"
\"一模一样。\"陈志刚的拳头砸在办公桌上，震翻了笔筒，\"操！我当时就该注意到！\"
走廊传来脚步声，三人同时沉默。等脚步声远去，林涛才打开电脑调取监控：\"看看这个。\"画面显示案发前48小时，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在小区配电室附近徘徊，身高与陆铭相仿，但走路时右肩明显下沉。
秦越放大画面：\"胫骨前肌群发力模式不同，陆铭打网球形成的步态应该是...\"她突然停住，指着监控时间戳，\"4月17日21:03，可陆铭的信用卡消费记录显示，这个时间他在城西的咖啡馆。\"
陈志刚的对讲机突然爆出杂音，指挥中心通知周小雅在审讯室情绪崩溃。林涛抓起外套时，注意到陈志刚的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在警徽领针的金属反光中格外刺目。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周小雅扭曲的倒影，她正用指甲刮擦桌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痕迹。林涛推门进去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陷入皮肤：\"你们抓错人了！陆铭那晚回来时衣服上有血，但他说是帮流浪狗包扎...\"
\"什么时间？\"林涛轻轻抽出手，递过纸巾。
\"凌晨一点多。\"周小雅的声音突然颤抖，\"他洗澡时我听见他在哭...后来我发现他烧了什么东西，壁炉里有照片的残角。\"她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块焦黑的相片边，\"就剩这点...背面好像有字。\"
林涛在紫外灯下转动那片残角，隐约可见\"7号\"和\"观测\"几个字。他的手机突然震动，秦越发来消息：\"鞋印模具检测完成，确认是人为复制的，跟部磨损特征系砂纸打磨形成。\"
\"陆铭最近提过被监视吗？\"林涛状似随意地问道。
周小雅猛地抬头，眼妆晕染成诡异的青黑色：\"你怎么知道？他说总有人在他办公室放普洱茶，可他从不喝那个。\"她绞紧手指，\"张薇死前一周来找过他，问什么疗养院的事...陆铭当场摔了茶杯。\"
林涛的笔尖在记事本上戳出一个小洞。陆铭办公室那个青瓷杯，和杨振木屋里发现的茶杯是同一款。
沈静的心理诊所弥漫着檀香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当林涛出示警徽时，这位优雅的女医师正在擦拭一副金丝眼镜——和陆铭那副几乎一模一样。
\"医患保密协议不允许我透露细节。\"沈静的指尖轻叩沙发扶手，\"但鉴于陆先生目前处境...\"她拉开抽屉取出一本烫金笔记本，\"过去三个月，他的梦境记录里反复出现'镜子''影子'等意象，上周三的催眠录音中，他提到'手术台'和'电击'。\"
林涛翻到最新一页，上面用红笔画满破碎的镜面图案，边缘标注着日期：4月16日，正是张薇遇害前一天。图案下方潦草地写着\"他来了\"。
\"陆铭父亲是精神科权威，但他本人从未接受过相关治疗。\"沈静突然压低声音，\"直到三个月前，他开始收到匿名信件，里面是些老照片...后来他坚持要安装卧室监控。\"
林涛的手机突然亮起，未知号码发来的邮件附件正在下载。进度条走完的瞬间，他的血液几乎凝固——照片上是圣心疗养院的大门，门前站着穿白大褂的陆文渊和年轻助手，助手左颊的蜈蚣状疤痕即使在泛黄的照片里也清晰可辨。
照片底部用像素点拼出一个数字：7。
地下车库的荧光灯管频闪不定，在林涛的警车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刚拉开车门就闻到了甜腻的杏仁味——刹车油管接头被人为松动，滴落的液体在水泥地上汇成暗色水洼。
\"氰化物。\"秦越戴着防毒面具检测取样棉签，检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至少500毫克，足够杀死一头大象。\"她突然蹲下身，\"看这个。\"
轮胎内侧粘着半张被机油浸透的便签纸，勉强能辨认出打印的字迹：\"镜子不会说谎\"。林涛用镊子掀起纸片时，注意到地面有拖拽痕迹通向配电室，灰尘中留着半个42码鞋印，跟部磨损特征与张薇案现场完全一致。
\"他在挑衅我们。\"秦越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沉闷，\"知道我们会来查车。\"
林涛的执法记录仪突然自动开启，屏幕上闪过几秒雪花噪点，接着出现一段模糊视频：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正在给病床上的男孩注射，男孩手腕上的\"7\"字烙印渗着血珠。视频最后定格在一份档案封面，《镜面计划阶段性报告》，签署人陆文渊的签名旁盖着\"绝密\"钢印。
\"信号源在移动。\"技术科同事盯着追踪器，\"西北方向，时速60公里左右...等等，这定位是...\"
陈志刚的警车急刹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他铁青的脸：\"刚接到疗养院辖区派出所报告，圣心旧址的报警系统在半小时前被触发。\"他递给林涛一个档案袋，\"你要的陆文渊资料，1999年那部分被加密过，技术科刚破解。\"
档案袋里滑出一张合影，陆文渊站在实验室里，背后是七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男孩。照片底部的名单被墨水涂黑，只有第三个和第七个名字依稀可辨：\"杨天赐\"和\"杨天佑\"。
\"孪生子。\"秦越轻声说，\"3号和7号。\"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翻到下一页，1999年7月的实验日志记载着：\"3号出现严重排异反应，脑前叶皮层异常放电。终止程序执行后，7号攻击性行为加剧，建议情感模块重置。\"
远处传来雷声，潮湿的风裹挟着铁锈味涌入车库。林涛抬头看向西北方，那里是盘山公路的方向，乌云正从圣心疗养院旧址的上空聚拢。
\"申请搜查令来不及了。\"陈志刚突然说，从后备箱取出两件防弹衣，\"我和值班的老王打过招呼，就说去检查安全隐患。\"
秦越检查着麻醉枪：\"如果杨振真在那里...\"
\"那他准备了二十年的复仇剧本。\"林涛拉开车门，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档案上，模糊了陆文渊的签名，\"现在只差最后一个角色——陆铭。\"
盘山公路的护栏上爬满铁锈，警车的远光灯刺破雨幕，照出前方歪斜的\"圣心疗养院\"铁牌。锈蚀的铁门虚掩着，锁链被人用液压钳剪断，断口还闪着金属光泽。
\"十分钟前。\"秦越摸着断口低声说，她的检测仪显示空气中有微弱的电流声，\"监控系统还在运作，但信号被屏蔽了。\"
林涛推开铁门时，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主楼门厅的地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几串新鲜的脚印通向楼梯间，其中一串的鞋底花纹与张薇案现场完全吻合。陈志刚蹲下身，手电光照出脚印边缘的细微拖痕：\"负重行走，可能扛着什么东西。\"
二楼走廊的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后面墨绿色的防霉涂层。林涛的手电扫过病房编号牌，在207门前停住——门把手上没有灰尘。他戴上手套缓缓转动把手，生锈的合页尖啸着划破寂静。
病房里摆着两张儿童床，其中一张的床单上印着褪色的\"7\"。秦越的紫外线灯照出枕套上大片荧光反应：\"精斑，至少二十年了。\"她突然掀开床垫，
林涛翻开第一页，蜡笔画上是两个手牵手的男孩站在太阳下，但其中一个的头部被反复涂抹成黑色。往后翻，画面逐渐变得扭曲：碎裂的镜子、注射器、穿白大褂的巨人阴影。最后一页用红笔画满了数字\"7\"，纸张被某种尖锐物戳出无数小孔。
\"看这个。\"陈志刚从另一张床下拖出铁盒，里面装满玻璃安瓿，标签上印着\"x-7\"和陆文渊的签名。秦越用试剂检测后脸色骤变：\"致幻剂混合肾上腺素，能造成极度真实的幻觉。\"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林涛拔枪冲出去时，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过楼梯口。追到一楼拐角处，地上扔着一件沾血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张车票——目的地是陆铭老家所在的县城，发车时间明天上午九点。
\"调虎离山。\"林涛攥紧车票，\"他要对陆铭父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