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的袖扣就在这时崩飞了。铂金物件在实木地板上弹跳两下,滚到张薇脚边。她弯腰去捡的动作让衣领敞开,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呈十字形,与临床手术教材里\"第七型切口\"完全一致。
\"不必了。\"陆铭制止她递回袖扣的动作,却注意到张薇的右脚悄悄踩住了什么。当她若无其事地离开时,地毯上留下半个模糊的鞋印,花纹与上周出现在他车旁的泥渍相同。
走廊监控显示09:47分张薇怒气冲冲离开办公室。但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在闪烁,仿佛有某种干扰源在影响录制系统。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张薇身影消失在电梯口的同时,消防通道的阴影里走出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他举起手机对准陆铭办公室门的动作,使得袖口露出一截纹身——扭曲的\"7\"字像条盘踞的蛇。
正午的阳光把教职工餐厅照得如同审讯室。陆铭用酒精棉片擦拭餐具时,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周小雅\"三个字在不断闪烁,背景却是张薇发在朋友圈的自拍——定位显示\"临港大学医学部档案室\"。
\"陆医生...\"电话那头的周小雅呼吸急促,\"您必须来看看...7号柜的备份资料...\"背景音里有金属柜门开合的声响,还有某种液体滴落的回音。
陆铭的叉子在餐盘上刮出刺耳声响。邻座的经济学教授转过头时,他已经在收拾餐盒:\"急诊病例,失陪了。\"餐盒里的三文鱼只被切了一刀,断面露出诡异的橘红色纹理。
医学部的地下走廊比往常更阴冷。陆铭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墙面的霉斑时,感应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液体搅动的咕噜声,还有...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当灯光重新亮起,周小雅正站在7号档案柜前,白大褂袖口沾着蓝黑色墨迹。
\"这些不该存在的...\"她递来的文件袋封口处有烧灼痕迹,\"今早系统自动恢复的...\"文件袋里是二十年前的手写处方笺,陆文渊的签名旁边盖着\"7号实验体专用\"的红色印章。最,考虑记忆清洗\"。
陆铭的指尖触到某种粘稠液体。周小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您看这个日期!\"她指甲戳着1998年7月14日的记录,那是疗养院火灾的前一天。纸张边缘有半个血指纹,在紫外线灯下会与陆铭现在的指纹完全重合。
档案室的电脑突然自动开机。屏幕蓝光中,某个视频窗口弹出,显示着实时监控画面——云顶苑c栋电梯里,穿黑风衣的男人正在调整左手腕上的表带。当电梯停在27楼时,监控时间显示21:30,而男人手表指针停在23:47。
\"有人篡改了系统...\"周小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就像篡改那些病人的记忆。\"她按下打印键,机器吐出的却是张薇的学生证复印件,背面用红笔画着指向云顶苑c栋的地图。
陆铭回到办公室时发现门虚掩着。他的备用钥匙藏在花盆底,但此刻花盆明显被人移动过——土壤表面的苔藓出现了新鲜的断裂面。电脑屏幕停留在邮箱界面,草稿箱里有封未发送的邮件,附件是段音频文件。点击播放后,先是一阵杂音,接着是沈静带着哭腔的声音:\"...那晚你根本不在家...监控拍到...\"随后被刺耳的电流声切断。
窗外开始下雨。陆铭打开智能家居App查看家中情况,客厅摄像头显示沈静正在熨烫衬衫——正是他今早穿的那件。但当他放大画面,发现熨斗根本没有通电,而沈静的动作机械得可怕,就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手机日历突然弹出提醒:21:30云顶苑c栋。红色字体像警报般闪烁,下方小字标注\"关联文件:7号协议\"。当陆铭试图删除这条日程时,屏幕跳出生物识别认证框,要求扫描他的右眼虹膜——这绝非普通日程软件的安保级别。
雨越下越大。陆铭站在窗前看着校园里奔跑躲雨的学生,其中那个穿连帽衫的女生突然停下,转身直视他所在的窗口。即使隔着五层楼的高度和雨幕,陆铭也能看清她举起的笔记本,上面用红笔写着\"21:30\"。
下班时他在停车场遇到了张薇。她靠在他的奔驰车旁,雨水把她的白裙子淋得近乎透明。\"教授知道吗?\"她晃着手机,屏幕上是段模糊的监控视频,\"那晚c栋电梯里的男人,虽然穿着您的风衣...\"视频定格在男人转身的瞬间,电梯镜面反射出他右手缺失的无名指。
\"勒索需要证据。\"陆铭按下车钥匙,后备箱弹开的声响惊飞了树上的乌鸦,\"而不是pS的视频。\"
\"哦?\"张薇从包里掏出个证物袋,里面是那枚崩飞的铂金袖扣,\"那这个呢?法证课刚教过我们dNA检测。\"她笑得露出虎牙,\"对了,您父亲当年那些实验,其实成功了对吧?\"
车载显示屏就在这时亮起,导航自动设定了前往云顶苑c栋的路线。预计到达时间显示21:28,与神秘日程仅差两分钟。当陆铭试图取消导航时,音响突然播放起那段未听完的录音,这次能清晰听到沈静的尖叫:\"...那不是你!监控里那个人右手有六根手指!\"
暴雨中的云顶苑社区像被浸泡在水族箱里。陆铭把车停在c栋阴影处时,车载时钟从21:29跳向21:30的瞬间,整个仪表盘突然熄灭。后视镜里,有个穿黑风衣的身影正从d栋方向走来,鸭舌帽压得很低,左手提着医用冷藏箱。
c栋门禁系统显示\"欢迎回家,陆教授\",尽管陆铭从未登记过这里的指纹。电梯轿厢里的广告屏正在播放临港大学宣传片,当画面切换到医学院实验室时,玻璃柜门反射出陆铭背后站着另一个\"自己\"——同样的西装,同样的金丝眼镜,但右手无名指的位置多出一截畸生的第六指。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27楼。走廊尽头那扇门虚掩着,门牌号\"2707\"的金属数字有些歪斜。陆铭推门时闻到熟悉的福尔马林气味,与他父亲实验室如出一辙。客厅墙上挂着幅被白布遮盖的画,形状像极了疗养院7号病房的平面图。
智能手表突然震动。沈静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家里书房的监控截图,显示22:15陆铭正在阅读《罪与罚》。但当他环顾这个陌生公寓,书架上那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着作就放在最显眼处,积灰的封面证明多年无人翻阅。
卧室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声响。走进去时,机器正吐出最后一张纸——1998年7月14日的《临港日报》,头版刊登着安康疗养院火灾新闻。报道中提到的七具遇难者遗体,第六具的描述是\"右手存在先天畸形\",而第七具只有半截烧焦的躯干。
陆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放着盒老式录音带,标签写着\"7号受体记忆初始化\"。按下播放键后,先是一段空白噪音,接着是他父亲陆文渊的声音:\"...记忆移植后出现严重排异...受体坚持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陆铭...\"
窗外闪电劈过。刹那的白光中,浴室镜子里映出陆铭苍白的脸——以及他背后那个缓缓举起注射器的黑影。黑影的左手腕上,卡地亚手表的分针正在逆时针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