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最近的几件事,她慢慢触及到了萧贺晨的边界。在有些人和事上,她是不能出现在萧贺晨的世界里的。原因她也清楚,无非是两点。
一是章绣让他们签了协议,不能交往。和章绣有关联的地方,他们不能出现。二是,胡轻曼自觉她带不出手。如果是在启听的人面前,他可以大方地承认。因为在启听,他只是个萧总监。而在闻达相关的人面前,他是小萧总,萧闻的独子,以后肩扛大任的人。
她只能出现在他有限的范围里。
房间没有开灯。她想起那次他端着剥了皮的橘子,两人在这个房间里许下的约定:先试着交往,不让父母知道。
所以他今晚可以不用解释那么多。原本他们的约定就是这样。
其实是她贪心了,想要的更多而已。
=
房间没有拉上窗帘。外面有光进来,不用开灯也可以看清楚。这样略黑的环境,反而更利于思考。
胡轻曼想沉静下来,理一理脑子。是她太过界了,她应该给自己设置尺度,不要动不动就生气,惹怒自己和别人。
她把衣服扔到床上,颓然地坐在一边。
想起初中时,她被校外的学生拦住,说要和她做朋友。当时情况很恶劣,胡轻曼已经被拉入无人小巷,不过她这人在极端情况下会爆发出一股势不可挡的威力,她急红了眼,朝为首的踹了几脚,死命地往男性的关键部分踩。对方许是没想到这样的突发}情况。胆小的两个跑了,留下的一个把受伤的拖走。
事后,胡轻曼休学了两周。据说受伤的男生家里一直在闹。胡家赔了钱才没了声响。后面就传出一些流言蜚语,无非是针对胡轻曼不堪的话。上了两天学,她又不想去了。一是害怕还会有人来堵她。二是那些不堪的话让她受到了冷眼,继而是同学的孤立。除了曹芊芊,其余的同学对她都是退避三舍。
胡昌邦知道后,托亲拜友,胡轻曼转了学,去了市里的初中借读。
胡轻曼在十几岁就接触到了舆论和社会的不公。尤其是针对性别的不公。明明是那些男生先挑的事,如果她不反抗,那受伤的就是她。如果她当时没有反抗或者反抗的不够,那么事后的舆论会更加难听。小镇的人淳朴,却也会释放最大的恶意。
胡轻曼的头晕就是从那时候出现的。压力大了,她就容易犯晕。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的朋友越来越少。她也尽量去适应新环境,可心底一直有股力,让她与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因而她能联系得久的,就一个曹芊芊。其余的,都是泛泛之交,过了有交集的时间段,她就慢慢减少联系。在大学的心理室,她的老师也曾剖析过这种情况,是属于自我保护的一种。因为她不知道接触的人心,到底藏了多大的恶意。
可她喜欢萧贺晨。
非常的喜欢。
前年,她爬了老姑娘山。那是座许愿山,许愿很灵。她希望能交到知心人。因为她独自一人太久。在S市,唯一的朋友又不在。
然后萧贺晨出现了。心底的那股阻力突然消失。她想靠近他,就如一块干燥的海绵,想缓缓地接近润湿。
房间里有些闷,她起来去开了窗。天边的乌云终于是飘了过来,和气象预报说的没差,湿闷的空气憋不住了,沉重的雨滴渐次落下来。
她和衣躺下,闭着眼。脑中过片似地回荡着晚上的情景。
原来萧贺晨的心底也有壁垒。那道壁垒隔着,不让她靠近。即使他已经说了他童年的一些遗憾,但是人生长河,遗憾和不堪哪就这一件呢?
她是太急了。两人相处也才三四个月,就迫切地攻城略地,擂鼓插旗地宣誓主权。
她摸了摸脸,窗外的冷风把面颊吹冷了。这令她冷静了些。
明面上她是站队在章绣这边,暗地里已经和萧贺晨在一起。这段感情有外阻力,且来之不易。她如果想继续和萧贺晨走下去,那她不仅要善解人意,还要学会等待。等待那天,萧贺晨能完全接受她。
至于外阻力,就是她要把章绣那边给走通。
曹芊芊说的对,她不要再作了。萧贺晨只是对她温柔,而不是没脾气。
把思绪又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她自觉心态平稳,不会再说出气人的话了,才从床上起来,去打开门。
打开门时,她愣了一下。只见萧贺晨离门也就两步之遥。
“对不起。”她先道了歉。
她的道歉令他有点错愕,不过脸色很快就恢复。
“我……刚刚在这里想了一下,晚上应该是我做错了。”他看她空着手出来,又看了后面的房间,里面没有开灯,而且雨打进了窗。他上前扶了一下胡轻曼的肩,把她拉到沙发旁。这次她没有躲,他好把话继续说下去。“是我和别人点了那道情侣菜,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他说的也算是对了一半。那道菜确实令她生出了许多恼怒。如果他把今晚的矛盾转移到一道菜上,也可以。至少胡轻曼不用那么难堪地面对他的无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见她同意了,他释然笑着说:“没想到,你是个小吃货。”勾了一下她的鼻子,见她还低着头,想是气还没消,又补充说,“可惜现在太晚了,等睡醒了,我带你去。补上一回。可好?”
“嗯。”她没拒绝。擡头看了看,他还没换衣服,衬衫也皱了,领带摘了。领口开了些,瞥眼就能看到昨夜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如果按照往常,这会儿她会扑过去,说点甜蜜的话,两人冰释前嫌。但现在她不想这样。
“那休息吧。很晚了。”她说完,转身往房间走。
“轻曼。”他把她的手抓了一把,拉到怀里。
她顺势坐到他腿上,不过背直挺挺的。
“回楼上睡。”语气不紧不慢。见她不回答,他继续解释,“我们不要动不动就分床分房,这不利于感情。”
“我只是想冷静冷静。”
“谁是冷静啊?你想她干嘛?”萧贺晨很少开玩笑,这会儿突然说了个冷笑话,令她有点不适。她皱着眉低头看了眼。
这时,林婶的房门打开了。她看到两个人还没睡,就嚷嚷了两句。问是不是要吃宵夜,不饿就赶紧回去睡觉。
有了林婶的助攻,萧贺晨抱着歉意拉起胡轻曼,往二楼去。一边又嘱咐林婶把客房的窗关了,把胡轻曼的衣服收了放洗衣机。
=
次日傍晚,萧贺晨带胡轻曼来到香榭丽餐厅。他把二楼都包了,偌大的餐厅二楼只有他们两人,其余只有两个服务员。
她不知萧贺晨会搞那么大阵仗。如果是周五以前,他这样做,她会无比开心。
可现在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Baiser端了上来。黑松露和鹅肝酱以及其他神秘食材,混杂出一股香气,盛在银质的长条盘里,其实这个盘是个唇型,整体做得很精致。
“这下没人打扰了。”萧贺晨拿过碟子,给胡轻曼盛那道菜。
“谢谢。”胡轻曼接过后朝他道谢。
这客气令他有点不悦。回想今早,他去碰她的肩膀和脸,她忙不叠地躲开,拒绝了亲密。似乎因为昨晚一闹,胡轻曼和他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她的周身出现了一圈隔膜,令人无法靠近。
此刻他又不好问。只得先回去,再细细询问,以免又惹到她。
两人安静地用餐。
胡轻曼觉得这道菜中看不中用。闻起来香,摆盘也美,但是吃起来很一般。怪不得那么贵,吃完绝对不会点第二次。就像那天曹芊芊把三文鱼扔到寿喜锅,煮出来的鱼肉嚼劲儿和这个菜一样,蜡感十足。但是为了这道菜闹了那么大阵仗,她要是不吃,指不定又会惹出什么。
对面的人虽然不说话,但气压已经低到要下雷阵雨。
“嗯?”萧贺晨见她盯着他看,发问有什么事。
她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实在是看不得被人这样宰。“这菜实在不好吃。下次还是别点了。”她尽量压低了声音,不让服务员听到。
没成想对面的人听了,反而抿嘴笑了。继而笑容加深。像是碰上了什么喜事似的。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只好拿话岔开。
“还是奶酪好,又便宜又好吃。”
“嗯。”他叫了三份蓝纹奶酪,倒满一杯果味香浓的红酒,让胡轻曼一次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