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吻
午后阳光炫目，甄帅眼睫轻颤，葡萄糖吊瓶映入眼帘，四周寂白，隐能听到门外脚步声。
病房门打开，一个容貌秀丽的女人走来。
甄帅认出，是张俊宇的妈妈。
何轻云看他醒来，眉眼轻柔：“醒了。”
他嘴唇干涸：“您……”
“我看到火灾新闻，赶到商场，正好看见你晕倒在路边。”
何轻云声音平静，如湖水含着轻叹，抚平了甄帅看到她的第一眼荡起的愧疚。
何轻云倒着水，甄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认真看她，细纹在她脸上不显沧桑，平添一份柔和美感。
甄帅接过水杯，眸光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缺陷，心中一沉，回忆如潮水汹涌而来，随之眼眶一热，轻颤道：“阿姨，对不起……”
“说的什么话。”何轻云伸手拂去他眼角的泪水，“好好休息。”
“张俊宇……”
“还在昏迷。”何轻云轻叹，抿了下唇，“吸入太多毒烟。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应该也快醒了。”
甄帅心情跌宕地听她说完，“好。”
病房门再次打开，段洛走进看到何轻云：“阿姨好。”
“嗯。”何轻云颔首，“你们聊，我去看看小宇。”
“阿姨再见。”
病房门关闭，段洛坐在床边的凳子，将打包来的馄饨放在桌上，“饿了吧。”
甄帅仰头喝下半杯水，水杯递给他：“谢谢洛哥。”
段洛接过放桌上：“我跟你爹似的，赶紧吃吧儿子。”
甄帅端起碗，用汤匙往嘴里送馄饨，莫名感觉段洛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他舀了两下汤问：“怎么了？”
“怎么了？”段洛打量他，表情一言难尽，“怎么……离高考还有一个月，你谈上恋爱了。”
甄帅：“我没谈。”
“没谈，鬼都不信。”
甄帅不想辩驳，垂眸吃馄饨。
傍晚六点，他做完全身检查，一切正常，目送父母离去。
从他们的背影看，一如既往的般配。
他兀自一笑，回身，看向医院长廊尽头，敛下眼睫，内心踌躇。
良久，他走向张俊宇的病房。
他的脚步轻轻停在病房外，从房门小窗口往里看。
张俊宇背靠床头，喝着妈妈喂到嘴边的粥。
她披散着松软的卷发，模样乖巧，怏怏的病气惹人怜。
甄帅伸出食指隔着窗口玻璃描画她的轮廓。
“您好，让一下。”医生要进去查房。
他让开一步，脚步跟上医生，要跨进门，却顿住了。
该怎么面对她。
怎么面对自己，怎么接受自己间接害死了她的父亲这件事。
他低头眼眶泛红，无比懊悔，为什么当时要给杨开泰想主意。
如果不是他，也许，不会有那场大火。
他闭上眼，眉心蹙紧，吸了吸鼻子，转身背靠着门，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转去坐在病房门边的座椅上。
医生检查过张俊宇的身体，询问没有任何不适后，道：“可以出院了。”
“好，我去办出院手续。”何轻云说着走出去。
“妈妈。”张俊宇轻声唤，接着歪头看向门外。
何轻云接收到她的眼神，不易察觉地垂眸。她推开门看到甄帅坐在门边的座椅上低着头，问：“要进去吗？”
甄帅猛然擡头，霎时语无伦次：“哦，阿姨，我，我……”
“小宇等着你呢。”
“……行。”他目送何轻云离开，撑着座椅起身，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病房门再度推开。
张俊宇看到甄帅进来眼睛明亮，开心道：“你刚怎么不进来啊？”
“我……”甄帅做着乱七八糟的手部动作，艰难道：“刚才屋里有人。”
“那怎么了？”张俊宇笑着，“你还怕呀？”
甄帅扯了下嘴角，“是有点儿。”
她看甄帅笑得勉强，佯装生气：“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事？”
“哦！你怎么样？”
他早就知道张俊宇没事了，她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喝水，谁来看她了，跟谁说了话……
他一直在门外看着。
“我没事儿，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张俊宇看他眼神飘忽，突然想起，“对了，我妈妈说你晕倒了，现在怎么样？”
“还好，我就是……中暑。”甄帅胡乱撩了把头发。
张俊宇笑他：“身娇体贵的。”
甄帅扯了扯嘴角，一直没擡眼看她。
张俊宇邀约：“今天，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甄帅心乱如麻：“会不会，很打扰。”
“不会。”张俊宇心中浮出自他进门来隐约产生的奇怪。
按他以往来说，早就乐呵呵准备行囊预备住她家了，怎么中暑之后，跟她畏手畏脚的。
“好吗？”她又问。
“好。”甄帅本能地不想拒绝。
回到家，张俊宇舒展身体，被浓烟窒息的感觉一扫而空。
何轻云让她招待同学，然后带着知意去了超市。
张俊宇将甄帅带去她房间。
很有少女心，甄帅进门第一眼的评价。
她喜欢可爱的东西，有着坚毅刚强的内心，一个完全踩在他心动点上的女孩。
甄帅对她的喜欢随着对她的了解不断增加。
“看！这是咱们的毕业照。全班只有咱们两个打绿领带还抱束花。”
张俊宇举起相框，甄帅笑了笑。
“我特意摆在书桌上。还有，你送我的手办我摆在书架上，在这儿。我连肖瑶姐姐送我的小樱流麻都放在了你后边。”
张俊宇兴奋地拉着他的手，毫无保留地向他介绍她的领地。
她把整个房间绘声绘色介绍一圈，最后拉开窗帘，夜景流光溢彩，她指着对面小区，“那边就是你家。我能看到。”
她心想这下甄帅总该开心了吧。
甄帅目光远眺：“原来每天晚上你都能看到我，有没有偷偷想我？”
张俊宇的脸蓦地一红：“你，说什么……”
甄帅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你的照片还没给我呢。”
“嗯？”张俊宇仰头眨巴着眼。
甄帅眉目认真：“之前让我看的，曾经的照片。”
“哦！”她想起来了，那次在公园让他看过的，“我传给你。”
俩人手机对传完照片，张俊宇忽然一拍脑门：“哦！应该先看过你的照片，再交换我的，哎呀，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