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想叫哥的话
病房内，甄帅昏迷两天才醒。
他的右腿粉碎性骨折，膝盖和脚踝一共打了六颗钉子，整条右腿包裹起来，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
段洛跟他同病房，轻微脑震荡，颈椎骨折，右胳膊被打断，虽然身上也有不少伤但跟甄帅比还算轻。
“想吃苹果。”段洛直挺挺地躺在病床，望着天花板，“你有手，帮我削一个。”
同样躺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甄帅扭头，“我有一个巴掌你吃不吃？”
段洛叹了口气：“心寒。”
“你他妈有手有脚，让我一个残废给你……”
“嘘——不要说这种话，”段洛安慰他，“心里默念你不是残废，你就不是。”
甄帅无语，扭过头，“你不是不想上课吗？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
“我他妈！”段洛盯着天花板叫起来，“我想要，正常，全好无损，健健康康的不上课。现在这样，不如去上课。”
“前段时间才被骂，现在又被打，”段洛悲苍回忆，“我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陈雷的咆哮，你还记得吗？”
甄帅略作思考：“一群人……”
“一群人！留下自作主张的命令，带着自以为是的正义，自作多情地仿佛承担着一个伟大的拯救使命……”记忆里的陈雷在政教处“砰砰”拍桌子。
“自作主张。”
“自以为是。”
“自作多情。”
随着一声玻璃杯碎裂声，陈主任给他们下了定义，“一群莽夫！”
“一群莽夫。”
俩人异口同声。
与此同时，病房外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下一刻，梅景红着眼眶，含泪推门进来。
“妈。”甄帅许久未见她，也从未在她脸上看到如此担心的神情。
梅景抽了下鼻子走到病床前，“你爸爸给我打电话说你醒了。”
她放下手提包，看了甄帅两秒忽然擡起手掌，甄帅闭眼，一阵风扇过，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
梅景掐了把甄帅的脸，“真想给你一巴掌。”
“我浑身疼，你还要打我。”甄帅委屈巴巴。
梅景深吸气，拧了把他的耳朵，“你快气死我了！”
“哎呦，别气嘛，你生气我会心疼的。”甄帅对她眨巴眼。
“……”梅景盯着他，不容争辩道：“我已经给你找好学校了，养好伤就转学。”
甄帅沉默两秒：“……嗯，听你的。”
梅景抚摸他的头发出神，“咱们是走了，你放心，那些人也别想好过。”
持棍打人的混混确实不太好过，全部被学校开除，送进了监管所。
除了皮德和姜成道。
皮德家多年前在南河算是地头蛇的存在，没人敢惹，前两年扫黑除恶，头目被抓，黑色的地下产业线全盘溃散，剩下的漏网之鱼四处逃窜，再没了做大做强的本事。
虽是没落了，但多年的经营和家中大爷的权势，没人敢硬碰硬。
姜成道家不也差，在南河有好几家私人影城和酒吧，关系还是有的。
不过，甄帅段落家也不是吃素的，况且皮德的大爷与甄帅的爷爷是故交，按辈分还得叫甄帅爷爷一声哥。
最终调解的结果是皮德，姜成道俩人鼻青脸肿被他们家里人按着来道歉，赔了双倍医药费，请了护工。还差点在病床前把俩人打一顿，并承诺下次再发生打架，不管谁的错，俩人都会离开南河。
事了，梅景联系到司维当警察的哥哥，用了些手段，把皮德和姜成道送进监管所关了半个月。
甄帅和段洛的暑假提前开始，在医院休养时，甄帅曾问过段洛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段洛沉默良久，才道：“我想留在这儿。”
甄帅挺没想到的，之前段洛愿意陪他去很多地方，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可是，他们终究会长大，有了不一样的选择罢了，他没有挽留。
后来，甄帅经常看到他们学校宣传部门的一个学姐来照顾段洛。
他似乎明白了段洛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九月初，高二开学。
一场特大暴雨，南河受灾严重，学校东大门马路地基塌陷，停水断电，开学推迟半个月。
段洛在东区教学楼拉着个装满书的小推车，思考怎么挤进主干道的人流，忽然有人从后边揽上了他的肩膀，回头看，是甄帅。
段洛睁大眼，叫道：“甄帅？！你没走？”
甄帅笑着，“舍不得你啊！”
“啊啊啊！！”段洛激动地抱住他，“真的？！你不走了？”
“真的。”
当甄帅再次跟爸妈提想要留在南河时，要不是他爸拦着，他妈真给他一巴掌了。
段洛放开他，低头，“那你右腿……”
“没事儿了，能跑能跳。”
甄帅在精心治疗下休养了三个月才能站起来走路，家里又请了私人医生和教练做了半个多月的康复训练。
“那太好了，帮我搬书。”段洛是一点不心疼刚痊愈的兄弟。
甄帅低头一看，“靠！你书怎么变这么多？！”
“还有我女朋友的。”
“你，你女朋友？”甄帅懵了，“谁啊？”
“艾新啊。”
上了高二，他和杨开泰虽在学校两栋相邻的教学楼，但几乎没见过。
甄帅不想知道他的现状也不会提起他。
他只知道当他们再次盯进对方眼里，再不似从前。
“我再问你一遍，有，还是没有？”甄帅声音冷到了极点。
杨开泰沉默着摇头。
“跟我唯一有关的就是，我的……”杨开泰吸了一口气，轻微颤抖，“家人，全死了。”
“所以和你有关系。”甄帅笃定道。
“……”杨开泰脸色沉下，“没有。”
甄帅静静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悲怆地觉得面前的人自己不认识了。
不对，早就不认识了。
“跟我没关系。”杨开泰着重重复一遍。
甄帅垂眸，转身就走了。
不管结果是什么，他们就此，再无瓜葛。
站在原地的杨开泰眼睛瞪大，握紧拳头，急促地怒道：“我说了！跟我没关系！！”
甄帅背影决绝，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