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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托(1 / 2)

嘱托

“应佚,阿嬗在这一局,注定是死局吗?她少出后山,少有入世,为何,为何为了凡间而亡的,会是她呢……这世间的神有很多,凡间也有他们的仙神……是这世间容不下她了吗,是这世间,不要她了吗?”

姜午狐族,曾皆是古时姜午的兽。

阿嬗察觉这一点,是在上一次,在历经九重塔之后,恍然明白为何自己少去前山,却依旧与前山的各只狐貍,有着不浅的缘。

应佚察觉这一点,是在这一次,在瞧见狐族异样后,恍然明白为何早些年说着希望死后让仙体消陨的阿嬗,却又提出要将仙体送往单琼山。

“凡间乱数难平,姜午气数不稳。你们是依阿嬗而生,但你们的存亡,又受凡间的影响……”

尉迟皞明白了,是缘。

他低了头,应佚也默了默。

“有个物件,送回你屋里了,等你搬回四方宅后,再看罢。”

应佚所说的物件,是个木盒。

木盒里,是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册,和一盒他曾要送给阿嬗的胭脂。

从魔域回来后,他不曾在屋里找到这本书册和这盒胭脂,还以为是不见了。

尉迟皞拿起书册,翻看起记在书页上的字,一句一句,一页一页,直至最末。

末行落了只红蝶,像是沾了红,画上的。

尉迟皞小心地抚了抚,又见蝶翼一颤,从书页上翩跹而起,没两下,又坠了回去。

“……阿嬗,是你吗?”

“皞。”有阿嬗的声音传来,像在唤他,像在应他,“应佚将这红蝶交与你,说明我已经,入了混沌了。有些话,我不能在生前与你说,便留这只红蝶给你,只是这次仓促,我能留的并不多。”声音顿了顿,像是缓了缓气力,才接着道,“皞,我死后,你好好地过日子,该用饭用饭,该歇息歇息,别做傻事……但你,已经做了吧?那以后,可不能像我一样了……”那声音又默了良久,才勉强道,“皞,对不起……皞,我爱你……”

“我也爱你……阿嬗,我爱你阿嬗……我爱你……”

尉迟皞来不及再碰那红蝶,红蝶便散作数缕红丝散了。他只能对着书页,对着一句一行的字,全身发颤,倒是没出一声哭声来……

三面通风的客堂生了炉子。

后山四方宅院,前山灯火百家。可她不在,便没有一处,算得上归处。

尉迟醍还不大会直立行走,张着手臂迈着步子小心翼翼着想要到尉迟皞身边去,奈何一个不慎,跌下了客堂,一头栽进同样白绒绒的雪地里。

尉迟醍颤了颤脚,甩了甩两条尾巴,仍是没能出来。

尉迟皞无声地笑了笑,一手抓住了那还在努力的小脚,将他整个从雪地里拔了出来。

尉迟醍见着倒过来的尉迟皞,忘了雪地里的冷,伸了伸手,乐着念道“父亲”。

让尉迟醍坐好后,尉迟皞又拍了拍他没拍干净的雪,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尉迟醍奶声应道:“孩儿替父亲,去瞧了瞧母亲醒了没。父亲,母亲今日也睡着,她什么时候会醒?”

尉迟皞的手抚在尉迟醍的脑袋上,良久才道:“你母亲太累了,还需再歇上一阵子。”

神与魔一战后,姜午耗了一年,恢复到了往日。

狐主之位,尉迟夫人、应佚与全狐族,商议了几回后,推举出了漆蛮、尉迟颂、跛三三只狐貍,共同任事。

漆蛮本是想推拒的,毕竟漆家老太爷一事,闹了笑话,但狐貍们笑过后,也认可漆家为伐妖队、漆蛮在大战中所做的,要他任下。尉迟颂本也是想推拒的,但他的阿爹是上一任狐主,自小就跟着任事,想推拒比漆蛮还难。跛三是应佚钦点的,但跛三死活不乐意,称自己做的都是应佚交代的,上不了这么高的台面,狐貍们乐着说这是应佚要给跛三一个“名分”,闹哄哄地将他闹上了位。

转年,漆凡入赘尉迟家。大婚前,漆老太爷放过言要来闹,但一直被漆横摁着,什么都没能闹出来,还被其他狐貍狠狠嘲弄了一番,自此也算偃了旗息了鼓。

尉迟嫤与漆凡大婚后,季禾还是辞了行。尉迟夫人没有留,她知道季禾的顾虑,知道他身边跟着胡迎尘的魂魄,想着能多在姜午替胡迎尘尽孝,但他不属于姜午,也不该为了胡迎尘属于姜午,他的心始终系着苍生,他的路也还在凡间。胡招妹也还是陪着季禾一起回了凡间,回的也还是那间医馆。

贺年与金麟儿那铺子的生意一直红火,前两年喜得了一子,周岁宴的排场又是让整个前山齐齐闹热了一番。

沉业卸下了谛君之位,将单琼的仙体安顿在木屋并将单琼的两只契兽都接回木屋后,没几日就失了踪迹。

虽然沉业失了踪迹,但沉业留下的几条敕令,天界还依令照做着。

比如留在了第八重天的白泽,辅佐天帝帝崇与谛君帝秉。比如到最后都不肯归还阿嬗仙体的尉迟皞,每年都要在夺阿嬗仙体的这一日,挨上二十条天雷鞭子。

问雷神官今年也准点来了。打了尉迟皞这么多年,今年最后一顿,他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挨完鞭子的尉迟皞起了跪向后山的身,向问雷神官作了揖,吓得问雷神官连忙也回了个揖去。

尉迟皞回身后,问雷神官还没起身,将那揖又比到了应佚跟前。应佚摆摆手,他这才连忙回天上去了。

“我一会儿也要去第八重天一趟,约莫要去个半年。你那寒珠没有问题吧?若是有点什么异样,记着先带阿嬗去单琼山。”

尉迟皞垂着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

在尉迟醍的印象里,他的父亲尉迟皞一直是只沉稳威厉的狐貍,教导他的时候是,与应佚或是其他狐貍在一起的时候是。

像上神一般。

虽然他少有见过天上的仙神,但应佚这位古神,常是有见的。

他自小便没怎么见父亲笑过,更别说低声下气到伏低做小的模样。

“有空还是多去前山。你既已断了一尾,修炼,就不必那么勤勉了。”

“……我会修炼的。”

应佚手里的扇子随着嘴里的一口吐出来的气,举起又放下。

尉迟皞仍是垂着视线,仍是淡淡的声音,道:“我会守好她的。”

应佚的扇子眼看着忍不下去了,尉迟醍冲了出来,挡在他们之间。

“我也会守好母亲的!应佚上神,我会和父亲一样,我也能给母亲断……”